第二日一下朝穆子然就目不斜视，跟着康大学士和康南耀身后，直奔康家而去。康大学士名叫康斯文，本几代的文官，自有一些脾气。昨日里女儿被穆子泳这么一闹腾，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撒。若不是康南耀两兄妹极力的劝阻，他今日早朝的时候早就横眉指着穆子泳那个混账东西开口大骂起来了。穆子然属于愣头小子一根筋，昨日听了霍言心的话，怎么也安耐不住心中所想。一头扎进康家，就开始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注意到康斯文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康大人，我是对康小姐是真心相待，还望您老成全。”

一旁坐着的康南耀都觉得没眼看，昨日的事情发生还不足十二个时辰。好不容易夜半三更安抚完妹子和老爹，这混账小子今日一早又来接伤口，不是在老爹心口上蹦跶嘛。果然，康斯文把两撇小胡子一吹，圆目一瞪怒道：“你还有脸说，昨日只是怕是与你脱不了干系吧。”

穆子然来的时候就想好了，与其托词狡辩，还不如老老实实地把事情都交代了。是以从穆子泳儿子的满月宴开始，他何如求太子说好话，太子如何相帮，这一系列的经过尽数交代了。只是言语间，他适当的隐去了霍言心的存在。“混账！不像话！”

康斯文毫不斯文地指着穆子然的鼻子大骂道，“一个个的都当我们康家是什么了，是个人都能来搅合了！”

听过康大学士脾气暴躁，没想过会那么暴躁。穆子然愣是杵在康家的大堂里听了一个多时辰不重样的责骂，文人的责骂还不同市井流民，平铺直叙。偶尔康斯文还会冒上几句诗词，然后和考试一般问穆子然听懂了没有。穆子然硬着头皮，把诗词翻译成简洁的语言然后心甘情愿的扣在自己头上。就在康斯文想要点头称是的时候，又觉得不对味，胡子一吹又怒道：“你还真有脸翻译，还真有脸往自己面上贴。”

“……”康斯文又独自说道了一番，或许是有些累了，或许是看着穆子然认真的听着，有了些动容。亦或许是突然意识到面前站着低头哈腰的少年是个皇子，他慢慢的语气渐缓道：“你和南忆的事情，我也是知道些的。”

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康斯文又道：“先前南忆结巴的毛病也是你们治好的吧，老夫一直想着要登门写过七殿下。”

穆子然浑身打了个激灵，估摸是之前被骂得久了，急转直下的言语他有些接不住。只能一个劲地摆手道：“这个是四王妃的主意，我也没帮什么忙，康大人不以言谢。”

这个四王妃康斯文也是有所耳闻，退婚再婚，又是平虫疫，又是战狰兽的，简直是个女中恶霸。康斯文捏了捏眉心，其实他这个老父亲早就问过女儿的意思。这些年他虽与康南忆有些嫌隙，但自从女儿家恢复言语，不再结巴后，但是缓和了不少。老父亲看得出，近来女儿的心情也不错，整个人又重新开朗了起来。瞪了一眼面前的穆子然，虽然知道宝贝女儿的变化与这个人有关，但一想到下媚药也与这个混账有关，就没来由的恼怒。“南忆的事情再议，老夫始终咽不下那混账太子做的鸟事。”

康斯文虽是个学识渊博的大学士，但脾气一发作起来一点都不斯文。污言秽语乱飘，和个市井的老痞子一般。穆子然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跟着一块骂，还是缓和一下气氛，叫这位老臣莫要激动，免得激动之下发了什么病。“让你四哥想个法子，整顿一下太子。”

“什么？”

康斯文白了他一眼道：“怎么还指望你啊，当今天下也就你四哥能干干事情。太子不受罚，老夫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穆子然心里一抽抽，事情关乎穆子湛，他还是心有余悸。“还有，让你那四嫂明日午时过府一叙。”

“啊？”

这个提议让穆子然更加莫名了，若是要四哥惩治太子那倒也还好说，可是四嫂……这也太不着调了吧。他傻乎乎的模样，直接急坏了坐在一边看了好久大戏的康南耀。眼看着老爹又要吹胡子瞪眼骂他蠢材了，康南耀连忙插嘴道：“时辰也不早了，七殿下不如早些回府吧。事情慢慢寻人商量，不着急。”

“寻人商量”这四个字他说得极重，恨不得吼入穆子然耳里。待他走后，康斯文笔直的腰背顿时泄了气，懒散的躺坐在梨花木的座椅上，完全没有了之前世家重臣的架势。“耀儿，此事你怎么看。”

康南耀轻微一笑道：“父亲不是已经有了决定了吗。”

“老头子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求她嫁的富贵，只求那人能真心待她。”

康斯文长叹一声又道，“我有愧于你们母亲，总也希望忆儿身为女子，能得到夫君的一人宠爱。”

这个道理康南耀明白，老爹多年的愧疚直接转达在了康南忆身上，希望母亲没有得到的东西，她可以拥有。“若是爹爹择定了七殿下，这个我倒是能够保证。”

康斯文沉默了一会，缓缓道：“你的保证还不够，皇家多的是身不由己。”

康南耀一愣，回过神问道：“所以爹爹要四殿下出面，您这是择定了……”接下来的话过于震惊，康南耀说不出口，只是在一向不跟随党派的老爹脸上看到了一种决绝。也是，太子不成器，此事越发的明显。成年的皇子中，也就属穆子湛最为耀眼。就拿这次康南忆中媚药的事情来说，他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解了药性，还安然将人送到他手中。看似简单，可在诺大的皇宫中，要做到滴水不漏，不让一人察觉谈何容易。而且此事过于凶险，穆子湛几乎是把自己底牌摊在了康家面前，而这些只是为了康南忆的名声。“且先看看湛王夫妇吧，老夫也很久没有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