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小芽不是征求他们意见，只是在通知他们。“就这么着了，我这就从你们家搬出去。”

看她不像是瞎说，妗子恶狠狠地喝问：“你说走就走？我跟你舅可是养了你16年，这16年，你吃了我们多少粮食，让我们费了多少心，你就不怕遭雷劈吗！”

徐小芽“呸”了一口，“要点脸吧，问问自己，这16年我在你们家怎么过的，你们把我当人养了吗，你们把我当牲口使唤！我给你们当了这么多年牲口了，你们还想怎么地。”

大壮冷哼一声，“让她走，她一个大姑娘家看她能上哪去，顶多去要饭。”

妗子和姥娘一听都笑了，阴阳怪气地说：“行啊，小芽你能耐了，嫌弃这个家了，那俺就好人做到底，让你过你的好日子去。滚滚滚，快滚。”

徐小芽挑挑眉毛：最好。她转头回屋收拾自己的东西走人。徐小芽进屋一看，还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就一身替换的旧衣裳，一件自己做的胸衣，一条底裤。衣裳还是补丁摞补丁的，她嫌弃的咧咧嘴，真想扔到地上。可是想想她身无分文，丢了连身替换的衣裳都没有了，还是叠整齐了塞到一个蛇皮袋子里扛着出来了。一家人都两眼恶毒地盯着她，嘴角噙着阴冷的笑，纵是徐小芽这个身经百战，披荆斩棘的商场精英，看到这一幕也浑身发麻。但她为了不丢面，还是做出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从他们中间穿过出了家门。这一刻她心里涌起一股愧疚：原主的舅舅知道了会不会很伤心……但现在她也顾不上舅舅了，大打不了以后她生活好了，偷偷支援给舅舅些。出了家门，徐小芽当然不会去要饭，她有地方去。原主的记忆里，除了舅舅，还有一个人关心徐小芽，那就是舅舅的亲婶子，她该叫二姥娘。二姥娘是个苦命人，年轻时摔坏了腿，走路一瘸一拐，嫁给二姥爷后本来生了一儿一女日子过得还算舒心，但二姥爷忽然得疾病去世了，儿子十多岁的时候去赶集，结果再没见回来，这么多年不知是死是活。女儿为了高一点的彩礼远嫁了，四五年见不到一面，二姥娘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徐小芽姥娘不但不照顾这个孤苦的妯娌，还看不起她，整日欺负她，身单力薄的二姥娘只能忍气吞声。但她看不惯嫂子一家对外甥女那么坏，说过好几次她可以养小芽，都被徐小芽姥娘拒绝了，因为徐小芽可以给他们家干活。徐小芽知道，二姥娘会收留她。她来到二姥娘家的时候，她正在猪圈里出猪粪。因为一条腿不中用，干活很是吃力，头发湿透了，一件破旧的汗衫也湿透了贴在身上。她看得心酸，“二姥娘！”

二姥娘一抬头看是她，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哎呀我的小芽来了呵呵呵，姥娘可是几天没见你了，可想你了……”徐小芽心里一暖，说：“姥娘，我以后就跟您过了。”

“啥……”老人一脸吃惊。“发生啥事了孩子，姥娘一早吃了饭就出猪粪，到这会还没出门，是不是你姥娘又打你了……”老人说着吃力地迈跳出猪圈。徐小芽赶紧过去扶住她，心说：这回是我打他们了。她跟二姥娘说了遍今天发生的事。浑浊的泪水从二姥娘布满皱纹的脸上滚下来，她边哭边说：“我可怜的妮儿啊……都怪二姥娘没本事，叫俺小芽受罪了……不跟他们过了，咱娘俩过，等你舅回来我跟他说。”

“嗯嗯，谢谢二姥娘。”

徐小芽点点头。二姥娘的家同样也是土坯房，两间土坯堂屋，一间土坯屋养骡子，一间茅草屋当厨房，老太太一个人，就养了一只猫一只狗，还有鸡鸭鹅，一头猪看起来这个家也热热闹闹的。徐小芽夺过二姥娘手里的铁锨，说：“二姥娘，您腿脚不方便，出猪粪还是我来，您去做饭吧。”

徐小芽虽然没干过这活，可是原主从小什么活都干，熟练得很。只是跳进猪圈看见那臭烘烘脏兮兮的猪粪她差点吐了，只能努力压制住了。二姥娘叹息一声，“哪找这么好的孩子去。”

她欣慰地笑笑，去菜园里摘菜了，今个，她给外甥女炒菜吃。炒菜在这个时候可是奢侈品，油多金贵呀，菜不是腌了吃就是凉拌吃，不年不节的，谁舍得用油炒。二姥娘的院子很大，东南处靠着鸡窝的地方围了个菜地，里面种着茄子、小油菜，西红柿、豆角和黄瓜爬在架子上，一幅生机勃勃的样子。她薅了一把翠绿的小油菜，摘了几个西红柿，两根黄瓜，两个茄子，又摘了两根辣椒。猪粪本来二姥娘就出了一多半，徐小芽撸起袖子加油干，一口气把猪粪给出完了。她端起院子里二姥娘晒的洗澡水去棚子里冲洗身上。等她洗了澡换上干净衣裳，二姥娘竟然把饭菜端到桌子上了：辣椒炒茄子、清炒豆角，糖拌番茄，还拌了个拍黄瓜，主食下了一锅面条。四个菜，虽然都是素菜，这在当下绝对是待贵客之道呀。徐小芽很是感动。二姥娘笑呵呵地说：“从今以后姥娘不再是孤老婆子了，俺小芽跟姥娘一起过了，姥娘高兴，咱娘俩好好庆祝庆祝。”

徐小芽拿起筷子，说：“姥娘，咱们是该庆祝庆祝……”吃了饭，姥娘说：“妮儿，你也大姑娘了，别和我一个老婆子睡一起，就睡你堂舅那个屋吧。”

徐小芽心里咯噔一下，那个消失至今的堂舅可是二姥娘的心结，多少年那个屋子都没人住，二姥娘这会怎么让出这个屋了？二姥娘带着徐小芽往东边那个屋走，一边走一边说：“你堂舅这个屋子啊，自从他走了以后就没住过人……”提起堂舅，徐小芽心里一沉，替姥娘心痛。一个老人，老伴去世，儿子失踪，女儿远嫁，她每天承受着多少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