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殿。“你的弟弟班师回朝，有没有想过怎么为他洗尘？”
“难不成陛下有想法？”
“他那么辛苦，为了大晹一直征战在外，朕的确不能亏待了他。”
“那不如陛下就设宴，让群臣都给东方珥祝贺好了，这样也给足了他面子。”
“是吗？你觉得这样可行？”
“怎么不可行？”
“如今你们姐弟，在朝中的地位，都快赶上朕了，你们联手起来的话，朕这皇位要么稳当，要么不保，你说朕该如何料理你们两个？”
瑶权不慌不忙，面无表情地把一颗白子摆上了棋盘，然后眼神一瞟，轻言，“陛下，臣赢了。”
云漾这才把眼光转向了棋盘。他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对面这个人儿身上，倒是没怎么在意棋局的发展，都是随意而来，没成想又是输？表情微妙地放下了手中的那颗原本等着要下下去的黑子。“陛下，自古功高震主者，必犯龙忌。”
云漾哼笑，“这么说来，你倒是在警醒朕不该给你们姐弟那么多的权力？”
“倒也不是。”
“朕给你们的东西，确实有些多了，你是丞相，统领百官，还能插手臣子们的奏折，国事都必须和你商榷，而东方珥是满朝上下唯一一个外姓侯，还自带军功，在百姓中和军中的地位崇高，如此想来，文武都被你们家占据了，朕岂不是又要回到原本那个，没有实权的时候了？”
瑶权哼笑，整理了下棋盘。“当初是当初，当初的朝局，是陛下没有一个能信任的臣子，底下的个个要么是展王，要是是太皇太后，要么是端宁长公主的羽翼，而现在呢？您是驾驭百家英豪，就算底下的人再怎么厉害，那也是效忠于您的，相较于之前，已经差了很多了。”
“嗯，说得也是。”
他顿了一会儿，“那削藩之事呢？”
“直接让中书省那边帮忙就好了，详细的条例，沈大人会好好给您分析。”
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云漾哼笑了下，“你倒是乐得清闲。”
“因为已经不需要我操心什么了，仔细想，原来想要削藩，竟然这么难，而真正到了削藩处理的时候，却这么容易。”
削藩的事务是已经七七八八了，云漾继续推行着新政，让大晹勃勃生机，万邦来朝，内患的可能性已然很低了，他们也不用和谁斗来斗去。这样一边谈论政务，一边下棋，还你一句我一句，你一棋我一棋的画面，显然云漾很喜欢，难得的一片安宁，没有什么其他的阻力。“索绰要来，你知道吧？”
“知道。”
“到时候还是你出面，可好？”
“可以。”
“那且先不说西疆，就说胡族。”
瑶权即将要落下去的黑子，霎时间顿了一下，然后眼神一个犀利，看着云漾。这话题，这么久之后，又一次转回了北方这个宿敌。“胡族近来确实不怎么安分。”
她道。“在我们内乱之时，常常扰我边境，边关百姓也是苦不堪言，前些日子还掳我朝民……”“陛下难道能坐视不理？”
“朕也在想如何应付，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发兵最合适。”
瑶权点了点头，顺带下了一子，“言之是有理，不过这刚结束内乱，又发动对外的战役，怕是不妥，陛下也该下旨与民休息，让军队好生休养训练，不然的话总是这样，只怕穷兵黩武，收效甚微。”
“那依你之见？”
瑶权轻笑，“自然最好的应该还是，联姻。”
顺带又是一子。云漾手上的棋子马上一怔，瞟眼看着她，“又是联姻？自朕开始，便没有联姻一事了，朕有多恨联姻，你会不清楚？”
“臣知道，从开朝伊始，这便是屈辱的缓兵方式，您也不会再用。”
“所以，你给朕换一个。”
瑶权看着云漾，眼神一挑，“陛下，臣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云漾看着她。“联姻，确实是当下缓兵最上乘的计谋了，这样可以做到兵不血刃，彻底使用武力行不通，虽然最后还是得打，但是我们必须要降低伤害，不能硬碰硬，所以联姻很有必要，不过，臣的意思是……让他们自己来迎亲。”
云漾颦眉，但是想了想后，就浅笑了起来，很是好看。“原来你一直都在打如意算盘？”
“也不能这么说，就是偶然间觉得，我们的将士实在是太累了，而且总是打仗也不太好，能缓和就缓和，所以就想到了。”
云漾勾唇浅笑了一番，“那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眼下最该应付的是索绰，也得等到年关过后才开始要打仗，有的时间商榷这件事情如此处理。”
瑶权点了点头，“陛下觉得，再叫个人去胡族挑拨，怎么样？”
“什么意思？”
瑶权笑得很是无邪的样子，似乎一脸的纯真，可是云漾知道，她每次这样子，准是又有什么坏心眼。和云漾商谈了许久之后，瞅着天也不早了，便起身告退。只不过出去的时候，就碰上了娉婷。瑶权也过去给她行了礼，“臣见过皇后娘娘。”
娉婷看见她便是笑了笑，伸手道，“东方大人不必拘礼，是和陛下商谈国事吗？”
“是，索绰王会来大晹，和胡族的事情也日渐紧张，所以商榷了一番对策。”
娉婷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她，道，“东方大人可否与本宫，聊一聊？”
瑶权看着她眼神里的迫切，抿了抿唇，点头笑道，“请吧。”
她们一路往宫外去，娉婷也纯当是送她出宫，缓缓走在甬道上。“东方大人对于国事和陛下私事的操心，倒是比谁都多。”
“私事？”
娉婷笑笑，“本宫也不是其他意思，只是陛下的私事，也算得上是宫里的事情，本宫还算是管得了。”
“娘娘是指，子嗣吗？”
瑶权咬牙，但还是启唇说了出来。娉婷则是巧笑嫣然，很自然地点头，“是啊，老臣和宗亲他们那些想法，都到陛下面前说出来还惹得他不高兴了，本宫又岂能视而不见？”
“那娘娘是什么想法？您想和陛下，生一个吗？”
娉婷脸色微微沉下来，只是问道，“东方大人呢？可有想法？要与陛下如何？”
“没有。”
“当真吗？”
“当真。”
“可本宫知道，你心里有陛下的位置，你爱陛下。”
瑶权微微抬眸，顿了一下，她没有否认，只是看着娉婷，“但我终归还是个臣子罢了，名不正言不顺。”
“可是变得名正言顺起来，有那么难吗？”
“什么意思？”
“陛下会待你如初，他把你当成这世间唯一至宝，你嫁给他，有何不好的呢？既然陛下不愿意与其他的女子共处，那你就忍心这样看着他，永远一个人下去？”
瑶权抿唇，不语。“连本宫都懂的道理，为什么你会不懂？本宫知道你的心里，装着天下和社稷，不、固然就不是个会被困在深宫里的女子，可是这种行为，有时候真的很自私，你可以不喜欢就走，不想要就丢，但是陛下呢？他只能永远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俯瞰一切，看着你而已。”
“娘娘，这些话，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娉婷叹了口气，“东方大人，如今海内升平，你的身世，和家中的冤情，也都得到了解脱，你也释怀了对陛下的怨恨，那给你自己和陛下一世幸福，不也是情理之中吗？”
“可是那样的话，我就得离开朝堂，而且要一辈子待在宫里。”
“可你能得到陛下全部的爱。”
娉婷的话，似乎说得有些哽咽，瑶权听得出来，她是舍不得的，而且，任谁都是不甘心的，任她再怎么大度。“娘娘，你何不为了自己考虑呢？”
“什么？”
“我在陛下面前说过，让你来生育皇嗣。”
霎时，娉婷有些吓到，还后退了两步。“其他的宫妃，我信不过，而你是皇后，所生长子，便是嫡长子，那样作为太子，名正言顺，陛下也不会被朝臣诟病，更不会被宗亲诘难，也算是了却了陛下膝下无子的争议。”
“你……”“皇后娘娘，能够名正言顺站在陛下身边的人，是你，一辈子能和他在一起的人也是你，现在有能力有资格为他生儿育女的，还是你，你该正视自己的身份，不要总是想着来劝我什么。”
娉婷摇了摇头，“可你，已经被陛下临幸过了，不是吗？”
瑶权微微瞪眸，有些恍惚，此事，她怎么会知道？“陛下从未召幸过宫妃，而现在，除了你。”
“娘娘不用担心，我不会声张。”
何况，我现在就算入了宫，能陪着他的时间，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