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中秋时，皇宫没有宫宴了。而且大臣们想过，也都是关着门在家里过，没有出去招摇。云漾心烦，这谁都知道，这么几年的中秋节，就没有一个能完全太平的，这一次更加不好，还遇上了展王造反。然后，捷报来了。“启禀陛下，据最新的军报，展王，拿下了。”

冯宣庭在说这个战报之时，有些惋惜。云漾听得出来，但也没有想要问，冯宣庭好歹也是给展王当过部下的，现在再见面会是这情况，也未免人之常情的觉得扼腕。云漾的表情很是平淡。展王的造反，看起来更像是那种迫于无奈，他想孤注一掷，不想就此放弃一切，和齐王之间的互侵，已然大损元气，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完全修补回来，就出了瑶权这档子事，机会难得，他难得师出有名，便直接造反了。“他终究还是想做皇帝的。”

云漾负手站在上面，底下是一帮臣子。这是在永寿殿，不是在朝堂，所以氛围没有那么紧张。“陛下，如今展王兵败，众将都在等着陛下的裁决，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天格道。云漾闭了闭眼，叹了口气，“他容不下朕，看不得朕坐在皇位上，可朕现在下旨杀了他，天下会怎么说朕？”

秦宗看了他一眼，淡然道，“陛下，皇权天授，众所周知，任他是藩王也不得亵渎半分，如今是展王造反在前，而今兵败，帝王处置乃常理，若是放任不管也是祸害，朝廷也不会安宁的。”

“陛下有仁义之心，此乃大晹之福，天下人会记在心里，此时此刻您还是应该早做决断，杀与不杀，也是陛下一念之间啊。”

陈沿歧道。这几个交心的臣子说的话，云漾固然会听，他们的话有时候真的不中听，还有些迂腐，可是弄到最后，也是真理。云漾无奈摆手，“先押解回京吧，那些追随展王的，愿意投降，便充入军营，继续为大晹效力，若不愿的，另行处置，朕不想再见血。”

“是。”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了永寿殿，天格却被云漾叫住了。“陛下还有何吩咐。”

云漾坐下，看着他，道，“沈天格，朕记得你，一直都是蒙受东方瑶权的恩情，对否？”

“是，东方大人于微臣，乃再造之恩。”

云漾点了点头，“那现在朝中格局已定，与朕对立的他派，全部倒台，朝堂中再无后顾之忧，展王这边也兵败，元气大挫，其他的藩王更不用提，谁敢造反？这些在你看来，算天下太平了吗？”

“陛下，内忧外患，从古至今就没有停止过，如今大晹之内，因为陛下，得以解决几代帝王都忧虑之事，乃大晹之幸，陛下不想听假话，微臣也不说谎，天下还没有太平，只是大晹已然开始走上了正常的轨道，强国之首，指日可待。”

云漾哼笑，说得对，但是，他不爱听。“东方瑶权也是这个意思？”

天格挑眉看了一眼，“东方大人的看法，从来都比我们要宏观一些，但与东方大人往来，倒也了解其一二，此事对东方大人而言，也是如此。”

云漾点头，“朕知道了，如今展王兵败，横在朕眼皮子底下的毒瘤也就去了一个，朝中要得顺景，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天格躬身，“是。”

云漾挑眉看着他，顿时眼神阴鸷，“以你对东方瑶权的了解，朕问你，此事过后，她还会不会继续留在朝中？”

天格不解，抬眼看着云漾，瞧着他那眼神很是凛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妥当。“实话实说。”

“可微臣，不知陛下此话何意。”

“从一开始接近朕，到入朝，到丞相，她都只有一个最大的目的，就是削藩，眼看着事情快成了，她现在又是女子之身，你以为她是做丞相合适，还是宫妃？”

天格顿时心中一惊，陛下对东方大人的心思……“陛下，此事，微臣不知如何作答。”

“问你她是适合做丞相还是宫妃，就这个问题而已，还很难吗？”

天格低了低眸，思忖了片刻，最后还是抬眸，轻言道，“微臣以为，以东方大人之才，固然，还是丞相。”

一句话，云漾懂了。但是他是真不想听这些话，臣子眼中，东方瑶权做宫妃的话，会突兀，而且他也知道，肯定有些人，会害怕东方瑶权后宫摄政。云漾无奈，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是。”

天格出去之后，林择端了茶水上来了。云漾扶额苦恼，余光瞟到了林择的身影，便也问道，“林择，你也觉得东方瑶权还是适合做丞相，对否？”

林择浅笑，躬身道，“陛下，这个问题，还是问问您自己的心吧。”

“如何问？朕就是不知道才会问你们。”

林择笑着摇头，“要么，就得问问东方大人。”

云漾的眸光，霎时阴骘，然后想都不想，就直接起身，出了宫门。摆驾，东方府。“展王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

他真的来找她了，而且速度很快。瑶权一身素衫，还没来得及如何装束一番，云漾便上了门，阖府上下都害怕的大佛一来，有些人是能出府就出府，不想待着。瑶权看着他疲累的神色，低眸叹道，“陛下知道那是迟早的战报，又何必耿耿于怀？”

“朕说了，他来京，就全权交给你处理，朕不想过问太多。”

“臣知道。”

“还有你那从一开始就放在心上的十年前旧案，你也自己好好处理，呈递给朕。”

“是。”

云漾转眸，看着她，眼神忽然变得很是温柔，“现在事情都快结束了，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瑶权忽然抬眸，对上他的眼神，不解。“你要削藩，可以了，你之前要的权倾朝野，你有了，海晏河清的话，那是处置完了展王之后，会逐步变好，你要的东西，都已经送到你跟前来了，没有什么是能成为借口的了，你还是要固守在朝堂上如此吗？”

他一步步地逼近瑶权，瑶权也心虚地后退着，而且也不敢看着他。云漾猛地抓起了她的手腕，问道，“丞相，宫妃，选一个。”

瑶权抬眼，“陛下，不要为难我了。”

“朕没有为难你，朕只是给你选择，无论你选了什么，朕都会从着你，只是你好好摸摸自己的良心，到底，你跟朕说的是不是真心的话。”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还有时不时就透出来的那股占有欲，瑶权有些心惊。她逃了那么久，迟迟都没有去直面，她确实不敢，权衡之下，她很害怕，害怕自己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陛下，现在这个时候，我还是您的丞相。”

“那以后呢？”

“以后再说。”

她轻言。“现在说清楚，你到底肯不肯嫁给朕？”

瑶权摇头，“君臣之间，莫要僭越。”

云漾放开了她，点了点头，仰头看着天空，无奈苦笑，“罢了，你铁石心肠，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朕知道了。”

瑶权抿唇不语。“但你可不要忘记，朕对你的这些纵容，是建立在那旨意，还有效的基础上。”

他语气的阴冷，让瑶权顿时想起了他的那封旨意。“除朕之外，你永世不得下嫁他人，只有朕能够拥有你”。“你若是敢抗旨，朕便抄你满门，与你相关之人，朕也会一并诛杀”。那时候他的话还在耳边，萦绕挥之不去。“臣知道，臣会遵守的，不会让陛下难堪。”

“朕倒是想看看，你究竟要冷血无情到几时，才肯歇下你这样的面具？一颗真心，朕全部给了你，你呢？”

瑶权低眸，不敢看他，现在她真是越来越胆小了，害怕与云漾之间的对视，害怕一对视，就又是一个深渊。云漾看她如此，瞟眼。眼眶似乎红红的，看起来要哭。他道，“展王不日进京，你自己看着办，若是觉得该杀他，也要知会朕一声。”

云漾对她的宠溺，在于明明脸色和心情都很不好，可还是迁就着，而且，他自己不想杀的展王，可是要是瑶权想杀，他就会跟着动杀心。东方瑶权就是他的毒药啊，这辈子都戒不掉了。在外人看来这是荒唐的，和那些个亡了国的昏君没有什么区别，可在瑶权眼里，这是他给自己的一份情。她不想拒绝，更不想失去，也许，这就是她对云漾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