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宫。瑶权很是心惊地看着眼神里充满着火花的云漾。他的眼里现在全是占有，恨不得把她看穿出个洞来。“陛下，侍寝，可以，但是入宫为妃，奴婢不会。”

一字一句，相当决绝，云漾听在耳朵里，都觉得相当的讽刺，“你把你的位置摆在了哪里？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跟朕说这些话？”

“您没有撤了奴婢的职，奴婢便还是丞相。”

云漾冷哼，“所以，还是君臣？”

瑶权的眼神定了定，“是。”

“你就那么肯定，朕不会撤了你的丞相之位？”

“陛下一直没有决断，奴婢知道，陛下心中另有打算。”

他没醉，只是借着醉意，在发泄而已，听到瑶权难得用以往的东方瑶权的语气与他说话，倒是觉得有些安慰。“说得你，可真是了解朕。”

他坐直了身子，低眸，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看着她那张脸，道，“让你在宫中这么屈身，委实不行，但你又为何，要拒绝朕呢？”

“什么？”

“为何不肯嫁给朕？朕能给你的，固然是整个天下，你又为何，要一直与朕保持着那让朕里外都不舒服的君臣关系呢？”

他问得轻声细语，眼神，也逐渐转变温柔。“陛下，除了后宫，我可以侍奉您所有。”

云漾蹙眉，“为什么？你给朕一个理由。”

“理由，很简单，我此前为了您和朝廷，甘愿奉献一切，倾尽所有，不想入宫，就是不想与朝廷断绝关系，我现在，还不需要男欢和女爱。”

她不用“奴婢”而改用“我”的时候，云漾内心是满足的，起码他不会看到她那副所谓谦卑的姿态。“朝堂少一个你，都不愁没人会来报效，你做朕的皇后，依旧可以参与朝政，不是吗？”

“后宫，不得干政。”

几个字吐出来，铿锵有力，眼神也宛若回到了此前。“哦？是吗？”

他哼笑。“外戚亦不能擅权，陛下自己的命令，陛下难道忘了？”

“朕可以为你收回成命。”

他轻启唇，轻言，“况且，你东方瑶权何来外戚？你们东方一族最危险的外戚，不过是你。”

“可宫中尚有皇后娘娘安在，您说这样的话，未免太过无情？”

“朕看无情的人是你！”

瑶权抿唇，依旧决绝，“我宁可死，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入宫。”

“可朕爱你！”

霎时，雷声又是轰隆作响，听起来，是在为云漾打气，还是在帮瑶权平复心情？以往无论他明示暗示再如何明显，也都不会，像今日这般直接。“爱”这个字，牵绊的人，岂止他们两个？兴许瑶权是偏执了，太过忠于自己的信仰与原则，但她知道自己没有做错，倘若此刻违背自己的本心，她会对不起他们家中，那七十几条冤魂！“陛下，我心里，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当日的那些匡扶您的话，从来都不是违心的，而此刻，你我都没有做成，便戛然止步，您是皇帝，您可以谈婚论嫁，可对我来说，为时尚早，或者根本只是奢望，我真的希望陛下您，不要再提此事了。”

她给云漾叩首，多少的苦楚，都包含在了里面。两个人，都在咬牙忍着泪，无所适从。“你想要天下归一，四海宾服，谈何容易？你只是想要找借口而已，是不是？”

瑶权摇头，“不是，我从来都没有找借口，这是真心话。”

“可朕这里，真的很痛……”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是你一直在剐着朕的心，朕这里的期许，不是天下，而是你，只是你而已。”

瑶权的泪水，早早控制不住了，因为是黑夜，就算有烛火，也看不起她此刻的眼圈早已是红色的了。“对不起……”她轻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云漾听到了没有。“朕已经把心，完全丢在你身上了，想拿，也拿不回来，朕能如何？”

他无力地起身，站在那里，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那般。瑶权看着这样的他，下意识要去扶着，可是他自己又定了定身子，瑶权便把刚伸出去的手，又给缩了回去。“好，好啊。”

他对着外面的风雨，叹气道，“既然，你是如此铁了心的，不肯嫁给朕，不肯入宫为妃，那朕便允许，你与朕之间，继续保持着你那引以为傲的君臣距离。”

他的冷言，顿时让瑶权心中一颤，挣扎过的，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对吗？瑶权起身，躬身，“谢陛下。”

“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

他又是冷言，然后缓缓转身看着低着身子的瑶权，“朕现在，命令你，除朕之外，你永世不得下嫁他人，只有朕能够拥有你，这是圣旨！”

瑶权缓缓抬眸，不反驳他，只是看着无比挣扎的他。“你若是敢抗旨，朕便抄你满门，与你相关之人，朕也会一并诛杀！”

瑶权闭了闭眼，也咽了咽喉咙，沙哑回应，“是。”

“你会抗旨吗？”

“不会。”

她肯定道。“万一呢？”

“没有万一。”

“为何？”

因为，此生，我也只钟情于您了……“若是真的抗旨了，陛下可以杀了我。”

云漾冷笑看着她那副姿态，这从容不迫的样子，看着真是让人，又爱又恨，“你就那么想死？有那么重视君臣之道吗？君臣之道，有比朕还要重要？比朕在你心中的分量，还重吗？”

她不语。“可朕舍不得你死，你怎么能死？就算你抗旨了，朕也只会杀你身边的人，不会对你动手，即使世人都需要去死，也唯独只有你，值得朕拿命去守护。”

她都知道，他为了保住自己，和朝臣周旋，和那些一直记挂着她人头的政敌周旋，最后争取来了个保全性命，还没有撤职，不过是在宫中受苦些许日子而已，而且他又因为南夷突然来的国书，继续利用起来牵制，也是为了保证自己这一个岌岌可危的丞相之位。只是，就算知道，她也回应不了他。“陛下，国书之事，您还是尽早解决吧。”

“与你无关。”

瑶权抿唇，“我知道与我无关，可是事关重大，就算陛下现在想罚我，我也认。”

云漾冷哼，“所以你还是那个你，变的人，只是朕而已吗？”

瞧瞧瑶权现在这个姿态，这不还是以往那个人吗？几日的伪装过后，不也会随着时间，然后卸下？“陛下，我没有在跟您开玩笑。”

“朕知道了。”

“还有，此时此刻，朝中不安稳，您必须，小心展王。”

瑶权的提示，让云漾的眼眸一挑，他最近确实因为瑶权，太过忽视展王了，展王，佟景泰，任郡王，甚至还有，端宁长公主，连同那个关在鹰司监的董衡，都未必让他觉得省心。“你倒是比朕还要关心这些东西，是本质上根本改不了了吗？”

“起码，我说的是对的。”

“还有什么想说的？”

瑶权走上前，想着趁着他的酒意，趁着他没有完全清醒，把这些日子想说的话，尽快说完，就算他想治罪，她也认了。“陛下，南夷不能交恶，我知道您肯定有自己的解决方式，不过展王那边，您真的需要谨慎些，因为我现在的身份，传到了展王那边去，很容易引起祸端，他也许会拿这件事情当借口，做些违背纲常的事情。”

云漾冷冷地看着她，等着她说完。“还有西疆，西疆也忽然来了国书，不是吗？胡族且先不谈，因为我一人的关系，可能边防会有动荡，陛下需要调整好军备，以防万一。”

“你还想说西疆会和大晹打起来吗？”

“极有可能。”

“为何？就因为你是女子？”

瑶权摇头，“不是，是因为陛下您，会拒绝他们的请求。”

“你什么意思？”

“西疆，也许也会要求和亲，而且对象，就是我。”

这不是她的猜测，而是她与勾谪之间，所框架的计划。早在此前，她知道勾谪在西疆暗中助她时，就有托文彬，给勾谪千里迢迢送信，只是谁人都不知道而已。云漾霎时一惊，“你如此肯定？你以为你是多么惊为天人？”

云漾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很不自信，因为，东方瑶权的存在，本身就是个传奇。“陛下过些日子自然会知晓的，那个时候，您若是真心想要我回朝堂，便是您的事情了，我一直都是站在陛下这一边的。”

听完了她说的，云漾冷冷一笑，然后撇头，“说完了吗？”

瑶权微微低眸，视线开始闪避，眨巴着眼睛，“是，陛下可以去歇……”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云漾伸手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她猛地就往他的胸口撞了上去。“说完了是吗？”

“是，您现在可以……唔……”云漾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顿时，堵住了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