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他又一次，踏了进来。上次来，路炎死了，这一次，她是找董衡的。自从展王与齐王互侵之后，战事结束，董衡被押解往京城，一直关在大理寺里，似乎已经被云漾给遗忘了那般，若是云漾一直没有吭声，多半，他会被关在大理寺，关到死。竟夕的事情过后，她恨透了佟国公这群人，暂且和云漾理好关系，便开始觉得，是时候该把之前的事情，都好好清算一遍了。“殷大人，此前，你是展王的人吧？”

殷睿在底下一个激灵，瑶权问得相当直接，半点不给面子，让他背后直冒冷汗。对着瑶权躬身，尬笑道，“大人，大家都是为陛下效忠之人啊。”

瑶权勾唇哼笑，“现在倒是为了陛下尽忠了啊？”

瑶权在他办公的地方左瞧瞧右看看，很是随意。“也行，反正，现在展王已经差不多了，再想掀起波浪，也是需要时间的，既然有动作，那就肯定会被陛下发现，而殷大人你现在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自然，应该是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不该做吧？”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

瑶权冷眼看着他，“殷婕妤在宫中并不得宠，殷大人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和陛下了，不是吗？”

殷睿的脸色霎时难看了很多，这话实在是太过伤人，这东方瑶权就是故意来揶揄他的。“东方大人，婕妤在宫中，位份本就不高，下官也没有奢望她能如何，一切随缘便好了。”

瑶权冷哼，“你说得没错，她这样是最好的了，不然你也可以想象那韩舒妃的下场，要是有半分歪心思，那陛下那边，真的就连我都救不了。”

“是是是。”

“殷大人，东方话虽然说得不是很好听，但都是为了大人着想，并不是为了自己，东方也不想这大理寺卿说换人就换人，您也不想的，对吧？”

殷睿咽了咽口水，笑道，“是，下官一切，任凭大人安排。”

“倒也不是要安排你，我来，也不止来找你。”

“那大人是……”“我要见董衡将军。”

殷睿颦眉，然后点头道，“大人想见董将军，可有陛下圣谕？”

瑶权冷眼，“你可以这个时候就派个人去问问陛下，到底我可不可以见他？”

因为瑶权的气场太过凛冽，而且也是世人皆知的，在陛下面前的红人，完全受宠，也不排除陛下龙阳之好的问题，所以，殷睿还是认怂的。“是，东方大人这边请。”

瑶权霎时勾唇，只要能见到董衡，那就算和他软磨硬泡几天甚至是几个月，都没什么大问题，现在云漾根本没有想要见他的意思，更别提赦免，只要瑶权不是对他动刑还是如何，并不影响。董衡不是被关在大牢里的，这比当初路炎的待遇好多了。他是被专门辟出一间屋子关着，外头有守卫轮流把守。瑶权上下看了几眼，哼笑。“大人，董衡将军，就在那里面，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下官定会遵从。”

“嗯，殷大人你先去忙你的吧，这里，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是。”

踏进去的时候，看到董衡坐在那里，衣冠还算整齐，昔日将军的形象，还是在的，毕竟没有被削掉将军头衔，所以还是有身份在的。“董将军可是饿了？”

他抬眸，看着走进来的瑶权，长相妖媚，满身带刺的感觉，便觉得不适，颦眉道，“东方大人？”

“若是董将军觉得大理寺的人伺候不周，大可告知东方，东方定会好好吩咐底下的人的。”

“哼。”

他冷笑，“东方大人怕是在说反话吧？”

瑶权笑了笑，走过去，坐在他面前，用一脸的人畜无害看着他，“董将军，这话可不是反话，是真真切切的实话，毕竟……你要是不好了，我上哪儿找人要几个答案去啊？”

董衡蹙眉，猛地站起，“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他那么激动，瑶权没忍住笑了笑，“董将军驰骋沙场何其英勇？怎的此时会惧怕我一个只会满嘴文绉绉的丞相？”

他死盯着瑶权，眼底充满了敌意和防备。瑶权百无聊赖地翻开桌面的杯子，然后缓缓倒了一杯水，道，“董将军，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还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无可奉告，东方大人，请回吧。”

瑶权冷哼，“你对展王还真是尽心尽力，抛头洒血，东方还真是不得不佩服你这份忠心，不过，这是愚忠。”

“我做什么事情，都与你没有关系，你若是来传达陛下赐死的旨意，我无妨，不过一死，大丈夫何惧？”

“我相信你不害怕死，可是重点是现在没有人要你死，陛下也是，他基本都不想见你，更不想看到关于你的消息，因为一看到你，他就会想起展王的无情，还有亲情的脆弱，陛下的伤心处，你理解不了。”

他不语，扭头不看瑶权。“董将军。”

瑶权起身，走过去他身边，“你的将军头衔还在，你还不是庶民，你仍旧可以为大晹尽忠，仍旧可以把命献给沙场，但这一切的机会，在在于你自己，是否能够对陛下忠心？”

“你什么意思？”

“你能有今天的位置，来源是朝廷，虽说也是有展王的扶持，可是若没有皇权为你加持，你何以如此？董将军，你也是有家人的人，你该知道，皇族人莫谈亲情，可我们不是，我们都把家人当成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珍宝，无论如何都会倾力保护，你又如何能因为你自己，把家人全部推进无尽的深渊？”

董衡蹙眉。“是，你不怕死，但是你一死了，你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或者就算不死，也是一世为他人作奴为婢，你舍得？”

董衡顿时蹬着她道，“你莫要在此要挟我！”

“这怎么能说是要挟？这只是劝谏，大家同朝为官，何必如此？我若要你们全家死，何必这么大老远跑来与您照面？还说这么说话？”

似乎是有些动摇，董衡闭眼，思考着什么。瑶权浅笑，把水递给了他，“将军，展王，放弃你了。”

猛地他一惊，抬眼挥开瑶权手里的杯子，“嘭锵”一下摔落在地，碎片顿时满地飞起。“你说什么？”

瑶权看着破碎的杯子，勾唇，无所谓道，“展王现如今的情况，自救都难，自然是不会顾你了，他已经放弃你了。”

“你撒谎。”

“我可没有，你该了解他的，展王不是好收拾的人，也不是容易认输的，自然，在没死之前，都以为自己是还有机会的，所以弃车保帅的举措出来，也不是很难让人理解，你说是不是？”

董衡摇头，“不可能的。”

“我知道你在这里，除了等死，就是等展王的救援，还有展王要重头而来，继续重用你的消息，可是这一切就算有，那也是在没有你的情况下才会进行的，他已经弃了你了，他告诉陛下，可以杀你。”

董衡猛然在后头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满眼都是不可置信。董衡是个英雄好汉不错，你给他硬的软的都不行，他不糊那么容易就被糊弄，但是他的稻草一直只有一根，就是展王，展王在，就死他的支柱，展王不在，他可以为他去死，可是唯一受不了的打击就是，这么久以来的忠心相伴，竟然会换来“棋子”的称谓。“家人还在等着你呢，将军。”

董衡没有过激的反应，说到底也是个将军，久经沙场，有十足的经验，大风大浪肯定经历多了，便不会有什么不得体的举措。可是确实是惊异了，也十分不解。“为什么？”

“展王还是自私的，不是吗？你还不够了解他吗？你又不是展王世子，往后又不会承袭他的王位，他何必为了你冒险？这个时候都自身难保了，那么能舍掉的人，他自然会全部舍弃掉，一点都不留情。”

董衡抬眸，看着瑶权，阴骘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杀不杀你，不是我能左右的，但是在陛下面前求不求情，我倒是可以斟酌，你也知道，陛下总该是会给我一点薄面，所以，将军的意思，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他蹙眉，但是有些无力了，“你说，到底是什么事？”

瑶权坐下，开始问道，“十年前，你在北部剿灭叛党之事，是否为真？”

他不屑，“自然是真。”

“方旭鸿当真谋反了？”

他顿时颦眉，惊异地看着瑶权，“你提这个做什么？”

“回答我。”

“是，他伙通胡族人谋反，罪不容恕，我赶到之时他已畏罪自杀，府邸也是废墟一片，尸骨无存，自然，我是奉旨将余党，全部剿灭。”

瑶权的眸光顿时阴暗到了极点，“所以说，当年方家统管的五万大军，是你伏击？也是你全部剿杀？”

董衡看了他一眼，也是凛冽，“是又如何？此事于你而言？有何意义？你问这么多，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