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宫。“为何？”

瑶权卑微地问道。“因为你。”

云漾又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瑶权的瞳孔一下子震动了起来，看着云漾的表情，对不上话。舒妃与她本就毫无瓜葛，她还能说基本没有和舒妃有过往来，除了她爹韩昊和她妹妹韩蕊，原本没必要对舒妃有什么恻隐，可是因为云漾这云淡风轻的三个字，让她顿时起了愧疚之心。见瑶权如此诧异的反应，云漾也摇了摇头，氛围也不知道为何，会悲伤到了极点。“舒妃之事，且先不谈，朕想你现在应该也知道，为何朕会那么讨厌你和图门夜走在一起了吗？”

心中一动，有些疼，没错，要是云漾不说，她也绝对联想不起来。云漾之所以会总是以牵强的借口来对待她和图门夜之间的友谊，真要说来那天她说云漾在嫉妒，其实，是对的……皇帝，是在吃醋？“臣……”“你与他总是私相授受，朕实在是看着碍眼。”

他的眼神阴鸷了下来，“你知道外面怎么说你们的吗？佟景泰为了将你我推向绝境，连你通敌叛国的事情，都说得出来，你知道朕是什么心情吗？”

瑶权的眸子一抬，态度开始强硬道，“陛下，图门夜与臣，莫逆之交难得，不过是知己，一直以来都坦坦荡荡，何来私相授受之说？通敌叛国更是无稽之谈，您也知道臣不是那样的人，又何苦如今来挖苦臣？”

云漾哼笑，“你一个大晹当朝丞相，他一个南夷护国大将军，各事其主，却往来甚密，你让他人怎么想？即使朕信你，又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臣也相信陛下绝对不会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待臣与图门夜之间的友情，就算各事其主，臣与他也当真只是羊陆之交。”

“现在根本不是你与他什么友情的重点，朕就是不喜欢你与他走得太近！你与他什么事情都能一起做，你们之间能欢声笑语，可是与朕之间，你就从来只有所谓的君臣之间，不可僭越！朕听得都烦！”

云漾的情绪忽然有些失控，眼睛里的血丝，像是瞬间冒出来一般，让瑶权看着很是害怕。“臣对陛下，没有别的心思。”

云漾无奈都点着头，似乎是早就知道瑶权会这么说，还扯着一抹苦笑，“朕已经对你承认了朕对你的情，你是觉得很好笑是吗？”

他起身，摇晃着无力的身子，走向了别处。瑶权还跪在那里，抬眸看着这副模样的云漾，不知怎的，竟然很是心疼。她现在是让一个骄傲的帝王，无奈承认了自己的断袖之心，对着自己的臣子表达爱慕之情，这得多难？这得多折磨？心里面那一关，怕是很难过吧？可他还是坦荡说了出来，而且痛苦的，还是他自己。无意识中，泪水，竟然开始在瑶权的眼睛里打转，这不是她能够控制的。“朕对你倾心，早已不分你是男是女。”

淡淡一句话，竟然直接刺痛着瑶权的心，眼睛无奈一闭，泪水却不由分说就这么沿着脸庞滑了下来。她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陛下，成大事者，怎可儿女情长？”

“何种大事？”

“您可以征服天下，但过程中，有些错，是挽回不了的，比如现在。”

云漾真是哭笑，背对着瑶权，似乎也是哭了，终究还是：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于臣而言，臣，情比纸薄，未曾娶妻，大致也是因为如此。”

瑶权抬眸看着云漾的背影，“今夜之事，臣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陛下也不必担心臣会在外头随意言语，臣不会记着您今日之言的。”

云漾仰头看着天顶，泪水在眼中不断打转，他何时如此狼狈过？如此流泪？竟然还是在臣子面前？到底他的情意，是有多卑微？才会让东方瑶权如此对待？他几乎已经不再想要听瑶权继续说下去，他卑微到了害怕东方瑶权的话语，她的拒绝如此明显，叫他能如何自处？“朕后悔了。”

他忽然道，“为什么朕，不把自己灌醉了，再把你找来？要是那样，朕就不会记得你这些诛心的话，睡一夜过去，朕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了。”

卑微，是他现在唯一可以形容自己的。踏着万般无奈的脚步，他往自己的内殿走进去，行进的速度有多慢，脚力又多无力，瑶权肉眼看得清晰，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让瑶权看见自己流泪的画面，他消失在了瑶权的面前。而瑶权，就这么跪在那里，因为没有云漾的旨意，她不能起来，大晹丞相，断不能无视君臣纲常，这是原则。她就被云漾这样“遗忘”了一整夜，整整，在龙华宫，跪了一夜。等到破晓之时，云漾洗漱好从内殿出来，本来已经用一个晚上调整了心情，可是一出来看见瑶权脸色惨白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霎时眼珠子一个睁大。猛地跑过单膝跪下扶着瑶权的肩膀，表情一脸的担忧，仔细看着瑶权的脸。“瑶权！瑶权！”

瑶权一夜跪着，没有睡，夜晚又太过寒冷，她衣物单薄，自然是受冻了一整夜，加上她本来身体就不好，心疾也就算了，她此前还因为要拉路炎下台服了毒仙，那完全是虎狼之毒，上次根本就没有清除干净，如今更是加速了瑶权体寒的体质恶化。可以说一夜下来，瑶权的身子，完全受不住。瑶权脸色苍白，抬眸看着云漾，眼睛也几乎是无力抬起，沙哑道，“陛，陛下，您没有，让臣起来，也，没有让臣回家，但是现在，要上朝了，臣没有带朝笏，今日，可以不用朝笏吗？”

云漾看着她这幅尽本分的样子，简直是又厌烦又心疼，两道锋眉都快拧到一起去了，神色也无比慌张，他心疼了啊。“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个？”

他抓起瑶权的手，“怎么这么冰？你有那么蠢吗？朕没让你走，你就不走？你平常不是最放肆的吗？不是最没规矩的吗？昨夜又为何假惺惺那么听话？”

听起来是责骂，可是关心已经溢于言表。瑶权哼笑，“东方瑶权兴许是那样，可是，丞相，不会。”

云漾心中一横，将她横抱而起，丝毫不顾及林择和其他宫人在场，就把瑶权抱到了内殿，他自己的龙床上。而在被云漾抱起来的一瞬间，瑶权已然是支撑不过去了，晕了。“林择，朕去上朝，你照顾好他，不能让他出事，太医全部叫来，他的身子这么冷，叫御膳房煮些姜汤热汤，好生伺候。”

云漾一边说，一边还帮瑶权掩好被子。而林择看着瑶权躺在那里，发抖着，其实也有些不忍，“诺。”

云漾握着瑶权冰冷的手，心疼着帮她哈气，努力想要帮她的手暖和起来，一时间竟然不想离开瑶权身边。“陛下，您还是去上朝吧，这里，老奴来照顾东方大人便可以了。”

云漾的眼神里，明显的温情和担忧，但是无奈，他只能把瑶权的手放进被子里，然后不舍起身，快速地去议政殿上朝。林择在云漾走后，走向前看着瑶权，无奈叹气，“你们，快去通知越大都督，还有东方府的人，来接走东方大人。”

“啊？林公公，这样不对吧？刚才陛下明明……”“你们懂什么？现在关键时期，不懂就别瞎说！”

“诺。”

于是，在云漾上朝这段时间，瑶权被越冕他们接走了。林择也是苦心，这个时候怎可让瑶权夜宿龙华宫的事情再曝出去？在这个节骨眼，尤其是在宫中根本不合适，若是东方瑶权真的被太医诊治，后果不堪设想。后宫如此，前庭，却是实打实的一轮骂战。云漾还未赶去之前，众臣就已经吵得不成样子了。“陛下对东方大人，实在是太奇怪了，放着好好的满宫妃嫔不要，反而三天两头与他一起，还举止亲昵不顾左右，说是朝政缘由，但也没必要如此做吧？外界的传言简直是污言秽语，完全，是，哎……”“是啊，东方大人他本身就貌若女子，光是站着就让人赏心悦目，可偏偏他还不只有这身皮囊，才思敏捷聪慧过人，如今还位极人臣，如此人才也真是难怪陛下会对他另眼看待，但也不至于到断袖的地步啊。”

“现在想想，皇后娘娘之所以受宠，之所以能问鼎六宫之首，难道也是因为其长相，与东方大人相似吗？”

大家都叽叽喳喳吵了起来，都是那些老臣，秦宗他们倒是安静，不说一句话，只是互相使了眼色。而云沏站在那里听着，简直是听不下去了，便站出来吼道，“你们有完没完？！这里是朝堂，不是菜市场！”

霎时，所有人都安静了。“十一的气势，倒是比朕还要磅礴啊？”

忽然，云漾的声音幽幽传来。众臣立马跪下，山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