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出巡，没有北部那一次那么轰轰烈烈，倒是让他们多了闲心思，去看看山，玩玩水。夜晚，漫天繁星。林中湖面水波荡漾，涟漪骤起。“每次出巡，你都很开心，可是回京之后，你就又变了一个态度，朕很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云漾就站在瑶权身后，双手环胸倚着大树，看着坐在湖边的瑶权。瑶权坐在那里，双手撑着下巴，眼神有些空洞，听完他的话，也是面无表情，“这个问题，您问了等于白问。”

“为何？”

“您也是知道的，我不是出巡就开心，我是一逃离京城和喧嚣，我就开心，我本就身陷泥淖多年，自然对于这些难得拥有的寂静安详的时光，很是流连，那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不开心起来的话，那我这样还有什么意义？”

云漾抬眸看了眼天空，哼笑，“你身陷泥淖？这么说来，做了百官之首，还是委屈你了？”

瑶权摇头，“话也不是这么说，百官之首，是我自己要做的，我自己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那我自然会负责，自然不会抱怨什么，真要说的话，是陛下您的理解，和我的理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你不喜京城喧嚣，不过就是权力之间的争斗，不是吗？”

瑶权低眸，浅笑，似乎有些不屑，“有权力的人，是看着别人做戏的，没权力的人，是做戏给别人看的，而我，一直游走在这两者之间。”

云漾不能理解她的话，只是摇摇头，“朕终究还是不能完全懂你。”

瑶权回眸，对着他笑了一下，“我自己都未必看得懂我自己，陛下您又何必伤怀？”

“那你呢，你能懂朕多少？”

瑶权一怔，但也很快回答道，“不多，但起码我能肯定，您是个好皇帝。”

“仅此而已？”

“再要说下去的话……”她思考了一番，道，“却不是个好丈夫。”

云漾也是一怔，看着瑶权侧眸的样子，有些伤怀，而且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也的确是有些奇怪，怎么，这是揶揄他？“朕没办法对后宫的女人专心，不是朕的问题。”

瑶权不语，他这是在解释？其实也没必要，这是他的事情，后宫的问题本来与她无关的，她也只是想替娉婷说说话，毕竟如此荒废年华，就算是皇后，也是耗不起的。见她不说话，云漾便继续道，“朕，不是见异思迁之人，而且朕也从未对哪个女人动心，朕完全可以肯定。”

“您不是对皇后娘娘，情根深种？”

“不……”他回答得很轻，似乎，有些犹疑。“后宫的女人，虽说很大程度上，是为您巩固权力之用，但是，她们不能是政治牺牲品，一个女人，出嫁之后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自己的丈夫了，您的责任，其实还是很大。”

云漾听罢，眸光一黑，猛地走过去，低头看着她，“你现在是在跟朕说教，该如何去对待后宫中的女人吗？”

瑶权抬眼看着他，他似乎生气了。云漾猛地单膝而下，与瑶权平视，道，“你根本不知道，朕现在意乱神迷究竟是为何，朕对后宫的女人视而不见，又是为何，朕自己也在找一个根本的原因，可是不管如何找，都只集中到你一人身上！”

瑶权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不敢开口说话。“你不应该开口说后宫中事，朕自己会拿捏，而你也没必要处处为了她们着想，这本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他的话，是对的。其实瑶权说那话，说是为了娉婷，但内心其实有些不甘心，内心好像有个声音叫她不要说这些话惹云漾生气，更有甚者，竟然还出现了，“就这么让陛下好好只疼爱你一人下去就好”，这样简直大逆不道的话。啊，其实她也开始不正常了。“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想了半天，她还是轻声回应了这句。而云漾的情绪，也逐渐降低下来，随地也跟着她坐下，看着湖面，道，“回京之后，还有件事情，朕必须要警告你。”

瑶权不语，只是侧耳倾听。“南夷会派人出使，不日进京。”

瑶权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这事情，有什么需要警告的吗？而云漾看她漠不关心的样子，便接着道，“来的人，就是图门夜。”

霎时，瑶权的眸光都亮了起来，猛地转眸看着云漾，“真的？”

看她瞬间兴奋起来的样子，云漾内心别提多不爽，刚才那谁都不想理的态度，怎么现在一说是图门夜，这家伙就能高兴成这样？该死！“真的是图门夜来吗？”

瑶权明显是高兴了。还说自己眼力见儿好？没看见云漾现在脸得跟黑炭似的吗？云漾阴骘问道，“你，是很喜欢他吗？”

瑶权点头，“他也是难得的一个朋友，何况两邦交际，我与他只是羊陆之交，并无僭越，您真没必要生气。”

“朕生气？”

“嗯，您生气了，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那么执着两邦之间的重臣能不能往来这件事情，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图门夜绝对不是那种会挑拨两邦是非的将领，我，自己也不是。”

云漾颦眉，又是这样，又是被她三两句话，便弄得不可回怼。“你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都很开心？”

瑶权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开心，因为和他在一起，没有束缚，很自在。”

“朕再跟你说最后一次！”

云漾忽然大吼起来，“你是朕的，不管你和谁走得近，都不准跨越纲常，更不许超脱与朕之间的关系！”

说罢，云漾猛地起身，直接回了客栈。瑶权也是有些愣神，看着他的背影逐渐在黑夜中隐去，有些无奈。回眸看着不合时宜的冷水，要是可以，她真想下去。“你这么要求我，那你自己呢？”

回京，阵仗很大，第二次的微服，还算美满。而且回京的路上，也传来了北部的战报，不过情况似乎不是很乐观，传来的结果竟然是，除了东方珥带领的那支队伍，其他的，都没有赢，但也没有输，只在僵持。东方珥的战报传来京城的时候，云漾的反应可谓是欣喜震惊，他是万万想不到，东方珥竟然可以带领那仅仅只有两千人的队伍，成功击退一支胡王的队伍，自己还能全身而退，虽然损伤确实有些大，可他的战绩，还是赢的。反之，文彬，越霄他们等人，没做到赢，但也没输，情况中和。“东方瑶权的弟弟，真的好厉害啊。”

云沏是最先接收这个战报的，等到云漾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来永寿殿，汇报于他。看着那些铿锵有力的字眼，云沏都忍不住惊叹。云漾也是左右反复看着，嘴角也不由得勾起一抹满意地笑。“七哥你说他们兄弟到底都怎么生出来的？都这么厉害？据我所知啊，原本形势已经足够严峻了，除了死就是投降，可是却硬生生被东方倚铄给杀出了一条血路，最后竟然还能用计让对方崩溃？这一仗他赢得可真是漂亮啊！”

林择在一边看着，云漾虽然不说话，可是脸上的表情已经足以表示他此刻内心无尽的欣喜，他驾驭的英豪，已然能为他闯出一片天地。“不行，这个东方倚铄回来，我一定要跟他交个兄弟，这可是难得的良将啊，厉害厉害。”

云漾勾唇浅笑，“朕果然没有信错人。”

云沏似乎是听到了，猛地上前笑道，“七哥，虽然是自己人，但是东方瑶权他也够有魄力，自己的弟弟，直接推去了生死难决之地，还敢立誓危及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我忽然觉得很可怕啊。”

可是云漾却不以为然，他就喜欢瑶权这股子魄力，就是对他这股韧劲儿和干什么都自信的高傲姿态，虽然有时候确实惹人讨厌，可是那都是实力你也拿她没有办法。现在，连她的弟弟，竟然都能以一当百，敌得过他培养了这么多年的暗卫。“你怕他？”

“嗯，是有点，感觉他都不怕死的。”

云漾哼笑，“他要是怕死，现在就不会是百官之首，而是畏尾畏首了。”

云沏也奇怪，转了下眼珠子，问道，“七哥，那你打算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东方瑶权有举荐之功，这是不算亲友的，就是有功，而东方倚铄要是回来了，你要如何赏他？”

“封侯如何？”

云沏霎时一惊，“封侯？这未免太快？”

云漾浅笑，“等到他把蜀州的事情做好，朕自然会封侯。”

“东方瑶权都不是侯，他的弟弟直接这样，不太好吧？”

云漾低眸，随后又转眸看向了那枚一直没有变动过的官银，眼神流连着。是啊，东方瑶权也不是侯，不如，他也封个什么君，什么侯的给他，不是可以吗？那样，这家伙进出皇宫，不是更加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