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有没有听到市井间的流言？”

皇甫安平问道。“我先前一直在府中，今日刚出府便来到了你的府上，并没有听到什么流言。”

帝恣意摇摇头道。“如今不管是民间还是大臣之间，皆传你是违背祖德，不顾皇家名声，不配为太子之人。”

皇甫安平挑挑眉嗤笑，“说你未曾反驳市井间关于你喜欢男子的传言便是心虚了，说你跟身为男子的我暗通情愫……真是有才。”

“嗯？”

帝恣意也很奇怪，“流言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就是你此次未出门开始，应该是跟你不对头之人故意散播这种传言？”

皇甫安平执起手中的茶盏啜饮一口。“不管是谁散播的，反正如今看来，皇帝是想我被这个留言摧垮。”

帝恣意眸光隐晦。“你准备怎么做？”

皇甫安平问道。“不怎么做，既然他说要我同你一起去上朝，那我们便一起，市井和朝堂中的流言，便继续让他发酵，你我一天没有大庭广众之下同他们说我们在一起了，那他们谁也没有权利去下定义，我还是地位仅次于帝封的太子，他们还是得明面上得恭恭敬敬叫我一声殿下。”

帝恣意嗤笑。“也是，我本以为你会很在意这个。”

皇甫安平挑眉道。“若你真是男子，我大抵是要将他们都砍了。”

帝恣意也小小地开了个玩笑。“殿下这是何意？本王本就是男子。”

皇甫安平将声音放粗佯怒道。“休要闹，时间还早，你真的不吃点东西？”

帝恣意问道。“不吃。”

皇甫安平摇摇头，“这样一来，你在朝中行事会有诸多不便吧？帝封定然也会借此来打压你。”

“这是必然的。”

帝恣意点点头，“不过不足为惧。”

“不然……我帮你把这谣言除了？”

皇甫安平纠结了一瞬还是开口问道。“嗯？怎么除？”

帝恣意问道。“若是你向他们证明了你喜欢女子，这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皇甫安平道。“所以？”

帝恣意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向皇甫安平。“你用这个眼神看着我作甚？”

皇甫安平看着帝恣意的表情，感觉有点瘆得慌。“我在想，你是不是想扮回女装，同我上演一场请旨赐婚的戏码？”

帝恣意戏谑道。“你想多了，我可不想把自己卖了。”

皇甫安平凉凉地看着帝恣意。“所以？”

帝恣意疑惑。“我以离风山庄庄主的身份陪你在市井间走一圈，举止亲密些便好了，请旨赐婚什么的，我又不是傻子。”

皇甫安平哼笑。“哈哈，你这个法子甚好。”

帝恣意点点头笑道。“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对劲？”

皇甫安平敏锐的感觉到了帝恣意情绪的不对劲。“没有，只是觉得，琛王能够为我献身，本殿很高兴。”

末了还大笑了两声。“……”皇甫安平可没有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什么高兴，而是满满的调笑。“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待早朝结束后我请你吃饭，以致谢意。”

帝恣意笑着起身道。“嗯。”

皇甫安平点点头，没再跟他计较。乘坐着帝恣意的马车，皇甫安平和帝恣意坐在马车内，茯苓和清扬坐在马车外朝着皇宫前进。走在街上，果然有不少的低咒声传来。茯苓和清扬是皇甫安平和帝恣意的侍者是众所周知的事，如今他们二人一同乘坐在一辆马车外，围观群众自然便知马车内坐着那两人了。心中惊叹两人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并未想过是二人坦荡不怕他们讥讽。“唉，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大的胆子敢骂太子殿下和琛王了？”

帝清央的马车也在不远处，见到两人后便凑进了皇甫安平和帝恣意的马车中来。“不知道。”

皇甫安平摇摇头。“你们两人……应该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吧？”

帝清央神情晦涩地看着他们二人。“嗯？”

帝恣意犀利的眼神扫过，帝清央立即便噤了声，不过一会又开口道，“先前我记得户部侍郎家的小少爷曾跟一位侍卫……被他父亲差点打个半死。啧啧，想想便可怜。”

“帝清央你是欠揍么？”

皇甫安平揉揉额头，然后一脸便秘，“我们两个，真的，什么都没有。”

“好好好，没事没事！”

帝清央见皇甫安平濒临爆发，赶紧摆手认错，然后扯开马车的门帘快速窜了出去，“皇宫快到了，我便先走了。”

“他从来便是这副模样么？”

皇甫安平疑惑道。“不知道，自从知道他的手也不怎么干净之后便很少同他来往了。”

帝恣意道。“嗯？”

皇甫安平疑惑，“他看起来是个比较温和的人啊。”

“人不可貌相。”

帝恣意不屑道，“两年前我便查到他背地里在经营几处青楼，知法犯法。”

“南风国对青楼这一块真的一点都不能容忍？”

皇甫安平听到帝恣意这话后问道。“嗯，国法中明确注明了，青楼、风月场所，严禁在南风国中出现，若有违背便是死刑。”

帝恣意道。“啧啧，果真人不可貌相。”

皇甫安平听过后正色地点点头。这就好比中国禁独，而有些人偏偏为了谋利去触碰禁区一样，人一旦没有什么东西，便会将对那东西的欲望无限放大，帝清央可能正是利用了南风国之人的这一点，才选择做这件事。“主子，王爷，皇宫到了。”

清扬的声音从马车外响起。“好。”

帝恣意点点头，然后转向皇甫安平，“走吧。”

这一日帝恣意身着一身明黄色朝服，头戴一顶金冠，整个人闪到刺眼。“人们将明黄色奉为最高贵的颜色，就因为它晃眼么？”

皇甫安平揉揉眼睛道。“你这个解释倒是新奇。”

帝恣意被逗笑。“不说了，进去吧。”

皇甫安平摆摆手转身便走。南风国的皇宫规模与现代的故宫相比毫不逊色，皇宫内的议事殿在皇宫的正中心，高达十丈极为壮观。议事殿前是三条阶梯，中间那一条宽阔无比，是皇帝和皇亲上朝时需经过的地方，而两边分别是文官和武官的通道。上朝前，臣子和皇亲们需要在殿前聚齐，然后根据品级排列通过阶梯进到议事殿。皇甫安平和帝恣意一到，所有的人目光都转移到了他们身上。“太子殿下。”

被瞅了一会后便有人上来问好。“章大人。”

帝恣意淡淡点头应道，“安平，这位是兵部侍郎章大人。”

“章大人，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皇甫安平微微抱拳道。“琛王爷严重了。”

章大人看皇甫安平的眼神中有着隐隐的敌意，转向帝恣意之时却又变得温和，“太子殿下，身体恢复地如何了？”

“已经无恙，多谢章大人挂怀。”

帝恣意不冷不淡。这兵部侍郎对他们的态度当真是值得深思……难不成这兵部侍郎看上帝恣意了？皇甫安平想着想着心中猛地一凛，胡思乱想什么呢？“那便好。”

兵部侍郎点点头笑道，“那老臣便告退了。”

“章大人慢走。”

“他很讨厌我？”

皇甫安平疑惑。“大抵是的吧。”

帝恣意道。“那你知道他为何讨厌我么？”

皇甫安平又问道。“为了他女儿，或者是为了他自己。”

帝恣意道。“他女儿？”

皇甫安平疑惑。此时他们身后已经站了许多人，对他们皆是投来疑惑和好奇的目光，因为如今南风国还未有皇子被封亲王，所以身穿亲王朝服的皇甫安平自然便站到了前面，比她大的只有帝恣意，所以她站在了帝恣意的左边，这样说起话来倒是方便得很。“章诗韵。”

帝恣意淡淡地道。“是先前清宁说过的那个女子？也是在醉风楼一直对我没有好脸色的那个女子？”

皇甫安平回想一下便想到她的生活中好像是有这么个女子。“嗯。”

帝恣意点点头，似是此人跟他毫无关系。“根据先前清宁话中的意思，那女子心仪你？”

皇甫安平调侃道。“大抵是吧。”

帝恣意依旧语气淡淡。“唉，今日你说话怎的这么憋人呢？”

皇甫安平疑惑。“你净挑我不乐意听的说，我能跟你笑嘻嘻的？”

帝恣意瞥了她一眼道。“哈哈……那我不说了。”

皇甫安平皮笑肉不笑道。“嗯。”

帝恣意点点头。还未等皇甫安平在说什么，远处季公公的声音便传来了：“宣，诸位朝臣觐见！”

然后身后便是众人的催促声：“走了走了……”皇甫安平有点想笑，怎么像是现代学校中食堂排队打饭似的。跟着帝恣意的步伐朝前走去，一步一个台阶，走到议事殿内，皇甫安平感觉双腿都酸了，整整八十阶石阶，走上来就跟爬了数层楼一般。“微臣叩（参）见陛下！”

放眼望去，只有帝恣意和皇甫安平二人孤零零地站在朝堂内，其他人都哗啦啦地跪了下去。帝封看着皇甫安平二人的动作，双眸眯了眯，不过瞬息便又恢复了原样。旁边的季公公自是看到了帝封的神情，立即开口道：“琛王为何不跪？”

“回陛下，我身为异国之人，虽如今是南风国亲王的身份，但毕竟流着西风国皇室的血。”

皇甫安平微微躬身道。意思很明显——我又不是你家人，为何要按你家的规矩办事？众人一阵唏嘘。帝封眸光暗了暗，然后开口，“安平说的没错，毕竟事一国皇室，如今来到我南风国，不必跪任何人。”

这句话一出，便是默认了皇甫安平的话，并且给足了皇甫安平的面子。“多谢陛下。”

皇甫安平躬身道。而帝恣意则是很早之前便被帝封免了跪礼，说是他身体不好又要为国操劳。“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早朝进行到差不多，帝封摆摆手示意季公公喊道。“臣有奏。”

站在皇甫安平身后的一位老者扬声道。“丞相有何事？”

帝封问道。“……如今太子殿下如今已然失了民心，臣以为，应废其储君之位。”

丞相默了默，然后掷地有声道。“哦？”

帝封挑了挑眉。“丞相何出此言？”

皇甫安平眸光闪了闪，犀利地问，“丞相大人如今请旨废除太子，无非是因为那些谣言，而明明知道是谣言还轻信之，究竟是丞相大人对太子殿下心怀不善还是身为丞相的你竟愚钝至此？”

掷地有声。皇甫安平犀利的话语直接将丞相堵了个哑口无言，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从未提及此，多半是因为不想让市井小民间流传的谣言污了诸位的才智，诸位可以说说，我与太子殿下可曾给诸位什么明示或暗示说我们二人心仪彼此？坊间传闻多半不可信，我与太子殿下确实关系极好，但绝对不是坊间所传的那种，即便是有，以我二人的性格也断不会藏着掖着。如今丞相对我二人妄加揣测，侮辱身为储君的太子殿下和身为南风国亲王的我，你该当何罪！”

皇甫安平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环视四周的大臣们，气势简直要冲破天际。皇甫安平这一席话下来，震蒙了在场除了她和帝恣意的所有人。所有人都没有想过，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娃，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一顶“不想污了诸位眼球才从未提及此”的高帽子给帝封戴上，最起码明面上帝封是没有立场再给他们下绊子。当众反驳这些谣言也令大臣们失了分寸，而一些支持帝恣意的太子党直接想摇旗呐喊“琛王棒棒哒！”

帝封如今或许还没有想卸了帝恣意的太子之位，但明眼人绝对能看出来，帝封近日在可着劲地给帝恣意亏吃。皇甫安平其他的没本事，打嘴仗还是有点信心的。帝恣意帮了她许多，她撒开脚跟他们怼，也算是给帝恣意处理了一些麻烦。“琛王说的对，朕先前未曾理会那些传言便是不想污了诸位如今的地位和才智，而丞相你如今竟根据这几句传言便怀疑太子有辱皇室风范，当真是老糊涂了不成？”

帝封神色不明地看向丞相。帝封这话也说得好，将皇甫安平先前给丞相扣得两个罪名都摘了个干净，一句老糊涂便将丞相的大逆不道给澄清了，言语中还颇有他是在维护皇室风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