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牌的下方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孩和她的相关信息，只一眼，方舒的眼神便是凝滞住了。尽管身后的女鬼临死前被摔得面目全非，可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格外的熟悉，即便如今只剩下一只。何况，她们都姓关，再结合女鬼的反应，显然的士司机所寻的目标，便是她身后的女鬼。当即，方舒的眼神略带复杂的，瞥了一眼前方的士司机。可惜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的上半身的背影。这是个中间男人，花白的头发略显凌乱，瘦弱的身躯有些佝偻的倚在驾驶位上，看起来有几分苍老的感觉。似乎注意到了她在观察自己的眼神，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她苦涩的一笑，摸了下脑袋轻咳一声，打破微妙的沉默没有犹豫什么，一如既往的打听道：“小姑娘是本地人吗？”

方舒垂下眼帘，片刻后才轻声应道：“算是吧。”

“那不知有没有见过寻人启事上的女孩？她是三年前失踪的，至今都没有回来......”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难言的落寞。方舒眼神瞥了一眼后方的女鬼，后者正在沉默不语的低头垂泪，只可惜鬼魂形态的她，却是连眼泪都流不出一滴。她默然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低声道：“我没有见过她的人......”自己见到的，是鬼魂。可不知这要如何提起？中年男子怔怔的点了点头，旋即脸上是一惯苦涩的笑容。似乎这些年听到的回答无一例外是这个，他也习惯这种失望了。“这是你闺女吗？”

方舒沉默少许后，低声问道。“嗯。”

中年男子点头，一种老父亲独有的悲凉感隐隐传来：“三年了，人人都说她已经死了，可我不相信。”

“我总觉得她有一天会回来，带着画好的画，来看我和她妈妈......”闻言，方舒心口不由得有些发紧。如问人世间最伟大的感情是什么，莫过于父母亲对子女无私的爱吧？只可惜，造化弄人。中年司机似乎也难得找到，一个愿意听他絮絮叨叨的人。摸了下眼角处的湿润后，继续说道：“我知道她失踪的地方，就是网上流传很邪门的什么灵羊村。”

“我去那里找过好多次，可每一回，都无一例外的被一个不会说话，脸好像烧伤过的老人挡在外面。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让我进去。”

“有好几回，我趁着没人发现，夜黑风高的时候偷偷的溜进去过，可不知道那老人怎么回事，总能阴魂不散冒出来阻止我。”

方舒默然苦笑，她知道那老人应该就是怪脸前辈。不让他进去，是怕再遭纹身老人的毒手吧？毕竟那家伙的心狠手辣，他们都见识过。至于为何每次都能逮到他的行踪，有灵羊尊者在这并不难。“后来他见我还是不死心，在我临走前塞了张字条。”

中年男子有些讷讷的道：“他让我别去找了，倩倩已经回不来了。若是我再进村的话，对她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起初我不信他的话，直到后来倩倩他妈，找了一个算命的大师算了一卦，得知倩倩的确，已经不在人世了......”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明明只是五十出头的年纪，那满鬓花白的头发和瘦弱苍老的面容，显得他尤为的孤苦。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后才有些歉然的笑道：“不好意思，有点话多了......”方舒轻轻摇头：“没事，后来呢？你还有去找吗？”

她也知道，对中年男子来说，是需要一个这样的听众，来释放下内心的情绪。不然总压抑在心里，只会憋出问题。中年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了，那大师说，让我们不要再执着于寻找，这样只是徒劳无功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多给她烧些物件，让她在那边过得好一点。”

“慢慢的，我和她妈也好像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心里总还残存着一丝希望。万一，若是有万一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了，眼眸中闪烁着的，是那卑微的心愿。方舒微沉着脸色，好一会儿后才道：“我想，如果她能回来的话，一定会回来再看看您二老的。”

“不管是以什么样的形式......”最后那半句话，她终究没能说出口，也许是太过残忍，也许是不合时宜。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点点头用力的挤出一个微笑：“多谢你小姑娘，和我说完我心情好多了。”

“星辉小区到了，这一单我就不收你的钱了。”

方舒微微点头，面上是如实答应，可默然是在车的座位下塞了一张百元大钞。没有多给，是不希望中年男子觉得自己在施舍。“再见小姑娘！”

毫不知情的他摇下车窗，笑着挥了挥手道：“感谢你的祝愿，也希望你生活顺遂，诸事顺利。”

随着一声油门的闷响，车子很快冲了出去，逐渐消失在了灯火山闪耀的夜色中。方舒立在原地，久久的没有动身。她的目光，一直静默的看着身后早已悲戚得蜷缩成一团的女鬼。好一会儿后，她才低声问道：“刚刚那个，是你的父亲吧？”

关倩倩苦涩的点点头，惨白的脸上隐约有红色的泪痕划过。方舒默然叹息，她知道鬼是不流泪的，只有在悲痛至极的时候，才会留下红色的浅浅泪痕。显然刚刚的相遇，以及那番痛彻心扉的讲述，彻底拨动了关倩倩心里最痛的地方。她甚至可以不恨自己年少丧命，可如何不恨自己的离开，给父母带来的莫大悲痛？若不是大仇已报，只怕这股悲愤的力量就能让她暴走了。方舒脸色微凝，时刻关注着她身上的颜色，生怕因为剧烈悲痛而让她再往红衣厉鬼迈去。错过一个细微的变化，要再压制就要颇费周折了。好在，关倩倩在地上悲拗良久后，缓缓站起身，哑着声音，情绪还算稳定的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