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舒微凝着脸色没有说话，她隐约猜到这个结局，也许是一人一鬼达成的共识。为多年前的那笔恩怨，画上的句号。对罗瑛而言，她这一生的苦楚是谁都弥补不了的。可面对年老体弱的周怀仁，又能报复到什么程度呢？祸不及后代，无非是在周怀仁的有生之年，将自己的灵魂萦绕在他身上。甚至直至身死后，魂魄也许都不得自由。也算是为他当年所做之事，付出的代价吧。关姓女鬼在后面看着，虽有些不甘情愿，却始终冷着脸没有多说一句话。这是当事人自己的选择，她一个外人又能说什么？何况已经发生了的事，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了。“方老师，谢谢你。”

罗瑛那暗哑的声音，带着几分解脱的畅快。“不客气。”

她低低的应了一声，抬起眼眸，看着轮椅上的老人：“看来，这一切是结束了。”

周怀仁苦涩一笑，没有说话。他的确用自己为数不多的日子，以及身死后的灵魂来赎罪，换取了儿女平安的结局。阵法消失后，他看不见罗瑛的鬼魂，可依然能感觉其压在身上的重量。或者说，是一种源自心底的沉闷和压抑。“既然结束，那我也该离开了。”

方舒语气依旧轻淡。周怀仁顿了下，犹豫片刻后还是呼唤道：“方舒小姐，请留步。”

她停下脚步，微微侧身：“老先生还有何吩咐？”

“若是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帮我，把枯井周围的桃木剑阵和那些符纸，都撤去吧。”

周怀仁低声请求道。那些限制之物，无非是源自于心虚和胆怯，为保平安所设。现在鬼魂都缠在身上了，它们也没有存在下去的意义。索性一并毁去，也给他心里残存的愧念一个交代。“好。”

方舒默然点头，答应下来。两人走出客厅，来到了宅院那处荒废的角落，在管家端来的割草机协助下，清理出了这一片被桃木剑阵包围起来的区域。“老爷，好了。”

“嗯，你下去吧。今日之事，不要和任何人细说。”

周怀仁摩挲着手腕上的珠串，神色低沉的吩咐道。“是。”

黎平表情略有些复杂的点点头，眸光不自觉的看一眼方舒。他知道，这块禁地之所以在多年后重新修理出来，和今日上门的不速之客有着莫大的关系。只是多年来的职业习惯让他深知，任何事情不要过于的好奇，当下便推着割草机离开了。方舒走至桃木剑阵旁，望着贴在上面的符纸没有多犹豫，一把扯下后付之一炬。至于那桃木剑阵，也被焚毁在了一片火焰之中，最后剩下一圈被熏得漆黑的泥地。那多年后重见天日的井口，早已被岁月残留的青苔爬满。周怀仁似有些感慨的苦笑道：“她的尸身，就沉在这下面。这么多年，只怕早只剩一副白骨了。”

方舒沉默着没说话。当年之事，是非对错已由当事人了结，她一个外人不想也不愿去评判什么。周怀仁也没有要真的和她聊些什么的意思，只是自言自语的絮叨。或许是想将多年来，积压在心里的东西释放出来。“我已决定，把这里改成坟冢，等我死后也埋葬与此。算是，给她最后一点补偿吧。”

周怀仁深吸一口气缓缓吁出，像是将多年的心事和负累，都放了下来。略显苍白的脸上，没有了先前是桀骜和阴冷之色，倒多了几分了然的洒脱。罗瑛鬼魂的出现，也把他心里的结化解了。“如此，甚好。”

方舒低声应道。不管这老东西是真心道歉，还是不得已的违心之举，这结局对罗瑛而言，已经是最好的了。“麻烦你了。”

周怀仁转过头道谢。“客气。”

她淡淡的摇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我就不送了。”

他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透过云层的光轻声道。方舒默然点头，走出宅院，看了下时间不过才中午而已。没想到，一切竟然如此顺利的解决了。“方老师，我们要回去了吗？”

关姓女鬼在她身后问道。“回，不过先吃完饭再说吧。”

她伸了个懒腰，扭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道。很快，她打车回到了市区，找了家当地有名的餐厅，点了几道特色菜开吃。隔壁桌的两个小姑娘，眼神却时不时的往这儿瞟，似乎认出了她的身份。方舒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公众人物来着，这样在外面吃饭似乎有些不妥。正纠结着要不要打包回路上吃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已经欣喜的走了上来。“请问，您是方舒方老师吗？”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有些激动的看着她问。方舒轻咳了一声，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压低嗓子道：“嗯？你认错人了吧？”

“啊？”

女孩明显一愣，拿着手机上的照片比了一下：“没有吧？这个就是你呀！”

另一个女孩识趣的拍了下她的肩膀，道：“你小声点，省得招来更多人。”

“哦是是是！”

女孩忙点头，笑嘻嘻的看着她问：“您是不方便承认身份吧？没关系，我们不会声张出去的！”

“就是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能否答应？”

她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起下巴道：“什么请求？”

“我们想要嘉澜哥哥的签名照，不知道方老师有没有？”

两女孩满脸期待的看着她。方舒一愣，顿时哭笑不得。到底是爱豆出身的偶像啊，对小姑娘的杀伤力就是大。不过，这个要求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满足不了。当下有些歉然的道：“不好意思，这个还真没有。”

就在她以为两人要放弃的时候，不料对方却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没关系，后天就是嘉澜哥哥的代言产品的发布会，我们都会去H市的现场支持！”

“方老师能不能跟嘉澜哥说声，给我们预留两张签名照？拜托拜托了！”

她有些无奈的扶着额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