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山想要兵权，沐九针不给，他便想除掉此人。”

苏孟德冷笑揭穿，“可又顾及两人的师徒关系，会让他日后被人诟病，对吗？”

“其实师徒关系对家兄而言，并无大碍。”

夜朗星接话，凑过来压低声音，“主要是……准岳父！”

苏孟德心里咯噔，这才想起沐晚身上还有桩御赐婚约……并非不关心女儿，而是从没把睿康帝放在眼里。认为那老头在晋国，比李泽玺在郑国还要傀儡。所以，他压根没打算让沐晚和夜幕山成婚，便道：“令兄若真是能成大事之人，就会先想办法把沐家除掉，再考虑婚事！”

“不行啊！”

夜朗星莫名其妙的急了，“沐家都除掉了，家兄还怎么娶晚姐姐？”

苏孟德一惊：“姐姐？”

夜朗星点头，神色忧伤起来：“说真的，朗星很喜欢晚姐姐，她待我也不错。这些年在延庆寺，除了母亲和兄长外，就只有晚姐姐来看过我……”闻言，苏孟德的心瞬间柔软。尽管他并不相信这是女孩的真心话，此刻的夜朗星在他眼里，仍有惺惺作态之嫌。于是，他不痛不痒的回了句：“那你可要念她的情。”

夜朗星点头：“所以啊，朗星很想晚姐姐做我嫂子。”

说着，再度忧伤起来，“只可惜兄长和她之间，似是发生了情变。大家都说，晚姐姐突然移情夜谨言了，可朗星不信，晚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苏孟德没接话，认为此女“惺惺作态”的嫌疑越来越大。“所以朗星猜测，晚姐姐莫不是察觉到，家兄要对沐九针下手？”

夜朗星似是没感觉出自己被对方怀疑，但见她说着，从袖管里取出夜幕山事先交给她的密函，递了过去，“是以我才有所犹豫，路上也劝过家兄，扳倒沐九针不急于一时……”苏孟德接过一看，神色倏变。那是张治疗“筋痿”的药方，虽大部分药物很常见，并无危害。但有一剂却是实打实的邪药，且没几个人听过。若非跟镜月先生有交情，他也不知“月煞”乃一剂邪药：虽能快速有效的治疗“房事不遂”，但使用过量，就会造成绝育！换句话说：“月煞”能让男人为之着迷，因为服下后确实很厉害，纵欲整晚都不觉疲惫。但服药一旦停止，就会觉得力不从心。虽和常人无异，不再有“筋痿”之说，可比起服药后的雄壮，就不值一提。所以，此药很危险，能令病人不计后果。明知排出的是死精，“爸”业难成，也要追求过程的狂欢……最关键，这张药方来自晋国太医院！笔迹他虽不认识，却也能猜出是谁的。想不到沐九针是这样发家致富的？还以为他和赵繁霜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情。想到这里，苏孟德深深吸口凉气，果断问道：“夜幕山想本王怎么做？”

心中已料定，沐九针指定对所有人隐瞒了“月煞”的危害。否则，他不可能从太医院里脱颖而出，成功上位。却见夜朗星下颚一昂，斩钉截铁，又神秘兮兮的回答道：“以罗门的名义，把这张药方转给一个人。”

“谁？”

“韦忠贤！”

“他？”

苏孟德疑惑皱眉。心想：那老宦官懂个屁！当年沐九针既然敢给睿康帝开“月煞”，就不怕朝中有人识得此药的危害。却见夜朗星点头，阴冷一笑道：“放心，韦忠贤拿到药方后必起疑。以他的谨慎和城府，那么您认为，他会找谁咨询一二呢？”

苏孟德眼珠一转，恍然大悟……禅月方丈！毕竟晋国除他和沐九针外，无人能识药方中的“月煞”源自何处。当年药仙谷里的“药疯子”，终是让自己精心培育出的邪药，在世人身上“灵验”了？要不怎么说，“守月”才是她最贴心的弟子呢？想到沐九针过去的身份——守月先生，苏孟德心里就暗暗嘲弄，便冲夜朗星挑眉：“所以呢？你们想让韦忠贤和禅月来揭露，谁在欺君？”

夜朗星点头：“月煞的危害除沐九针外，只禅月懂。而韦忠贤，本就是皇帝身边最忠心的奴仆。对晋家江山迟迟未能有正统血脉继承，这些年他一直耿耿于怀……”说着阴冷一笑，亦是冲苏孟德挑眉，“试想下，如果让韦忠贤得知沐九针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会怎样？”

却见对方倏然冷漠起来，下颚一昂，严肃道：“这个，本王并不关心！本王只想知道，夜幕山为何要帮赵繁霜洗白？”

夜朗星听得一懵：“什么，意思？”

“装？你再给本王装？”

苏孟德冷冷斜睨。夜朗星愈发懵逼，愣了半天才开口问：“王爷是不是对朗星有所误会？”

见她不似作伪，苏孟德怀揣疑惑，把话说开：“令兄难道没跟你提过，睿康帝迟迟未能膝下有子，是因为赵繁霜把他在民间留下的孽种，全都除掉了吗？”

闻言，夜朗星张大嘴，好半天才缓过神……“没啊！”

她呆呆摇头，诧异道，“家兄只说沐九针的药方，才是导致睿康帝生不出皇子的元凶。”

“呵，那我就奇了怪！”

苏孟德一声嘲讽，坐下来将袍摆一掀，不阴不阳道，“睿康帝若早已绝育，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并非不信这张药方出自沐九针之手，只是有点怀疑夜幕山的如意算盘：自损八千，伤敌一万？却见这话一出，夜朗星嘴巴张得能放进去一个鸡蛋。尽管在苏孟德眼里，她比刚才更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嫌疑。亦是过了好半天，夜朗星才问出这句：“你说我爹爹是……”“怎么，难道令兄还不知？”

苏孟德语气依旧嘲讽。而其实，夜朗星并不肯定兄长知不知，她只知，自己曾怀疑过是皇帝的私生女。奈何这话不敢问任何人，兄长和母亲也未提及。现在经苏孟德的点醒，她恍然大悟：“难怪兄长要朗星来此投靠王爷，做苏婳……”原是，在未雨绸缪啊！“他在给你找靠山！”

苏孟德冷冷接话，“毕竟月煞的危害一旦被睿康帝得知，对你夜家母女，会有灭顶之灾！”

“不错！”

夜朗星瞬间湿了眼眶，双手撑着桌面，“朗星是逃过一劫了，可我母亲……”说不下去了，但见她嘴唇抽搐，似是难以接受兄长的狠心欺骗。却忽略了一点：睿康帝压根没承认过她是他亲闺女，那又有什么理由降罪于“欺君”的赵惜花呢？所以此刻，夜朗星的反应更加出卖了，她在惺惺作态！“别演了！”

苏孟德烦躁揭穿，“这张药方压根不是夜幕山给你的，而是你从赵繁霜那里偷来的，对不对？”

这是个大胆的猜测，毕竟以夜朗星的能力，没法从赵繁霜身边偷走什么。除非赵繁霜主动给她，是赵繁霜叫她来做这一切，并嫁祸给夜幕山……可话说回来，此时的赵繁霜，没理由除掉沐九针啊！毕竟沐九针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且“月煞”的药方赵繁霜若得知实情，只会更加满意，不会加罪于沐九针。莫非为“立储”，两主仆已闹到不可开交、你死我活的地步了？苏孟德又隐隐觉得，应该不会。毕竟两人都是政治家，政治家眼里只有胜败，不会轻易涉及生死。鉴于此举带来的后果，能让赵繁霜收益最大——成功洗白。苏孟德认为排除一切不可能，就只剩一个可能性……夜幕山一箭双雕，除掉沐九针的同时，也向赵繁霜示好！思及此，苏孟德犀利的眸光紧紧盯住夜朗星的反应。只见对方眸中虽抹过惊慌，但脸上的诧异却很真实：“王爷怎，怎会这么认为？”

苏孟德顿心里有了数，但为进一步确认，他借着女孩刚才的表演顺势反问：“你是要本王相信，夜幕山为达到自己目的，不惜连亲娘也牺牲？”

被驾到台面，夜朗星只能苦涩冷哼，从侧面承认道：“他不已经在这么做了吗？与罗门联手，牺牲掉夜旷海……”夜旷海和赵惜花，有可比性吗？苏孟德心里暗想，面上也懒得揭穿。只是暗暗确认了刚才的思路：这还是来自夜幕山的一箭双雕！便掷地有声道：“不错，令兄果真是做大事之人，心狠手辣，六情不认！”

说着皱起眉头，认真想了想，“所以本王猜测，他牺牲这么大，绝不会只针对沐九针一人。”

“王爷果然料事如神！”

夜朗星眉开眼笑，“不错，家兄为沐九针当年的行为，已选定了幕后主使。”

“谁？”

苏孟德狡黠一笑，“别告诉我，是赵繁霜！”

“怎可能？”

夜朗星也不再装，眸中流露出真实的怅然忧伤，“刚才听君一席言，朗星才知家兄此举，有讨好赵繁霜之意。那他又岂会自相矛盾，去把……”“别废话！”

苏孟德烦躁打断，“直接说，夜幕山选定的幕后主使是谁？”

并非心里没猜到，只是要这对兄妹亲口说出来。他认为这才是聪明人的思路——谨言慎行，而滔滔不绝的，往往是自作聪明的人。果不其然，夜朗星属于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