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点点头，又命侍女取了茶盏器具，还有一应物事，一把挽起袖子，跃跃欲试。见他一步步仿着江泛月之前的步骤做，仿佛花了十足的耐心，江泛月仔细瞧了半晌，并没有什么发现大的错漏，江泛月满意地点点头，趁着他添炭火的间隙，坐在一旁的矮凳歇着。她坐着无聊，看着外头静谧的庭院，那侍女已经喂完鱼食了，正拿着小盒往正屋走，江泛月随口问，“李归舟呢？今日伤可好些了？”

“他只昨日在我这休息了一日，今日一早便去了陈大人府上，同他一起议事，约莫也不会回了。”

赵霁正拿着汤匙搅拌茶叶，闻言漫不经心地道。赵霁刚答完话，手上的动作便顿住了。江泛月原本悠哉地望着庭中景色，忽觉气氛不对，她身形一顿，猛地回头。却不想这一回头，她刚好对上赵霁投来的错愕的视线。一时间，屋中的空气都凝滞了，只留奶茶在炉中的沸腾声。“你怎么知道他？”

赵霁放下手中的活，眼中一片惊讶，一步步朝她走来。江泛月脸色僵硬，站起身后退了好几步。最后不慎打翻了后头柜子上的瓷碗，她这才不得不停下来，靠在柜上。立马有侍女想上前收拾地上的碎片，赵霁却挥挥手，让屋中的侍女们全下去了。小小的厨房中一时只剩江泛月和赵霁二人，江泛月如芒刺在背，脑中懊悔至极，自己怎么一时不小心，忘记现在是“阿越”，而不是江泛月了呢？！她见隐瞒不下去，只好承认，“好吧，我是……江泛月。”

赵霁眉头挑了挑，收了锋芒，上下打量她道：“你说什么呢？你怎会是江泛月？”

江泛月如乌龟般一步步挪去了一旁干净的水池边，用清水卸了脸上的黄粉，再取出怀中的帕子擦了擦，露出她一张洁净无瑕、明眸皓齿的面容来，这才迎上他的目光，无奈道：“赵霁，这下你信了吧。”

赵霁脸上神色精彩至极，他难掩震惊，一叠声抛出了好几个问题，“江姑娘，还真的是你！怪不得昨日要同我说那番话呢，那之前日日上街做生意的也是你？不对啊，你做此打扮做什么？”

江泛月一脸懊恼地在屋中走来走去，片刻后才恢复冷静，向赵霁解释了下自己的处境，还有外出摆摊的原因。“没想到你一个商户家的小姐，日子居然窘迫成这样？可是你缺钱直接找我五哥要不就行了吗？难道他根本不知晓此事？”

赵霁一直以为自己同李归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可是他们的关系的确是“不可告人”，却不是赵霁想的那种。自己已经掉了一次马，绝对不能再将自己同李归舟的合作关系也告诉他，若是影响到大计，那可就不妥了。江泛月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他的确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赵霁一头雾水，绕着她转了两圈，正要再问，便听江泛月先道：“赵郎君，你能别告诉李归舟吗？”

江泛月担心李归舟一旦知道此事，怕耽误他们之间查案的事，还惹出麻烦，指不定就给她扔些银钱，不让她再做生意了。可是这对江泛月来说，不只是她谋生的手段，而是自己的追求。然而此话落在赵霁耳里，意思便不同了。她不想五哥知道此事，难道是是为了小女儿家的面子，怕李归舟知道此事，看不上她？可如今五哥对外的身份只是京中的一个小官，江泛月便已经担心二人的身份悬殊了，若是她知道了五哥的真实身份，又会怎样呢？但是五哥连自己的真名和真实身份都没告诉她，想来对她也不上心。待到案子办完后，五哥大抵也不会带她这个商户女上京的，江泛月这般打算，最后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然而他天生不是让人难堪之人，闻言只点点头，“你放心吧，这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也是镜花水月一场，待到五哥回京，他们之间的一切便就此结束，他赵霁成全眼前这个小姑娘小小的希冀又何妨？“那就多谢赵郎君了，对了，过两日是我的生辰，我父亲想邀你过府，届时你直接拒绝就是，不用顾及我的面子。”

江泛月想起她的及笄礼，便嘱咐了一句，说完，走到炉边看他做的茶。“为何要拒绝？我正无聊呢。”

赵霁不以为然地说，却给出了一个江泛月意料之外的答案。“啊？你还真要来啊？”

江泛月一脸诧异地望着他。“为何不去，虽然你骗了我，但我大发慈悲地原谅你了，我们朋友一场，我都要走了，就当是你为我践行了。”

“可是……”江泛月一脸踌躇。“怎么？不欢迎我吗？”

“算了，你爱来就来吧，不过我先说了，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江泛月提前给他打了个预防针。******本以为赵霁不过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十二月初一这日，他真的来了，还带来了贺礼。因着江佾请了许多达官显贵的缘故，府中又罕见得热闹起来，府上从白日开始，便欢声笑语，贺声不断。他这般做倒不是为了江泛月，而是因为近日家中种种事端，让一些不好的风言风语传了出去，惹得百姓笑话，几位大人对他也多有怠慢。他此次便想将江泛月的及笄礼办得风风光光，好好出一出风头，一来借此笼络几位大人，二来也好让众人知道他家中并不是传闻中那么不堪。江泛月因着他的这般“美意”，天都没亮便被拉起来梳妆了，好在锦馐楼的茶点有四五个下人忙着，这才不会送迟了。那嬷嬷给江泛月梳了个百合发髻，又寻了套葱绿色广陵合欢裙给她穿上，外罩一件绯罗蹙金刺五凤外袍，即庄重又不显得老气。装扮完毕时，天才刚刚亮，江泛月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太过庄重，口脂涂得太红了些，正想问问松仪，一回头，便见几人一言未出，都有些呆楞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