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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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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聚餐两点钟就散场了,各自有事要忙。这个饭局是傅言洲上午临时组的,他们推了其他应酬赶过来。  送走朋友,傅言洲点了支烟坐在包间抽。  他徐徐吐出烟雾,在抽下一口之前凝神半分钟还多,烟自燃了一小截,烟灰无声掉在烟灰缸里。  白珊不敢贸然上前打扰,这是老板今天抽的第一支烟,中午他那么多朋友过来给他庆生他都没抽。  在老板身边待了六年,她很少有琢磨透老板心思的时候,有时连猜都猜不准,就像现在,老板一言不发是在考虑江城项目的可行性,还是因为不远千里过来找闵稀,连面都没见着而不悦。  门口传来细高跟的走路声,随后包间的门推开,闵璐从洗手间回来,问傅言洲:“我回去了,你在这等稀稀?”

傅言洲就着烟灰缸捻灭手里的半支烟,答非所问:“顺路送你回去。”

“不用,我司机在楼下。”

傅言洲已经站起来,西装在车上没带下来,他捞起桌上的手机往外走。  闵璐与傅言洲年纪相仿,他比她还大几个月,朋友变妹夫,让自视甚高的傅言洲喊她姐是多爽的一件事,然而就因为妹妹和傅言洲的婚姻情况不明朗,她从不乱开涮,跟傅言洲说话也是一板一眼,她自己差点受不了。  闵璐从妹妹的只言片语间了解到他们夫妻常有小摩擦,作为姐姐,她尽心扮演和事佬:“稀稀被我们家惯得有点小脾气,其实她就一孩子心性,刀子嘴豆腐心。”

傅言洲没接话。  刀子嘴不假,但豆腐心没感觉到。  进了电梯,闵璐继续给妹妹刷好感值:“稀稀口是心非,从小就嘴硬,越对谁好越说不出口,她其实很喜欢你的。”

傅言洲哂笑,转头看一眼闵璐,这么违心的话她是怎么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听不下去,他垂眸看手机。  闵璐和稀泥失败,头疼不已。  他们夫妻俩一个样,油盐不进。  --  下了一上午加一个中午的雨住了,风还没停。  台风暂时带走闷热,潮湿的空气里有几丝凉意。  汽车还没上主路,司机眼神求助副驾上的白秘书,接下来往哪里开。  白珊扭头请示后座的人,傅言洲拇指支着下巴,两指抵着太阳穴,双目阖上,周身清冷。  原计划是中午老板与闵稀庆生,再陪闵稀待一两个小时就去机场,晚上回到江城接着谈项目。  现在计划取消。  “傅总?”

她压低音量问:“下午怎么安排?”

安静一瞬。  “回家。”

都说是家了,那肯定是回有闵稀的那套房子。只是他们夫妻在上海又不止一套房子,闵稀住在哪套她不清楚。  白珊了解老板的习惯,完整的信息不会只说一半,既然没告诉她回哪个家,那就意味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闵稀住哪。  换句话说,人家闵稀压根就没告诉他。  白珊回身坐正,安排人确认一下老板娘来上海这段时间住在哪套房子里。  她这边刚安排下去,车内手机振动声突兀地响起。  手机不停振动,连同皮质座椅都有波动感。  是老板的手机有电话进来,但老板似乎无意接听。  白珊再次转身,老板的私人手机被丢在旁边座位上。  傅言洲还是原来的坐姿,正闭目养神。  作为秘书,不管是老板的工作电话还是私人电话,老板不想接时都由她代接,理由清一色都是傅总在开会,抽不开身。  “傅总,电话我接?”

万一有什么重要事呢。  不能耽搁。  傅言洲倦意上来,眼皮沉到睁不开,昨晚凌晨两点多落地,到酒店快四点,睡了没几个钟头起来开会。  他“嗯”一声,伸手摸到手机,看都没看递过去。  白珊一看来电显示,严贺禹,严家太子爷,也是老板的朋友。她屏息划开接听键,拿出职业化微笑:“严总您好,傅总他…”  话没说完被严贺禹打断:“飞去过生日碰钉子了?电话都不接。”

白珊:“……傅总在开视频会。”

严贺禹不想为难一个秘书,让她把手机给傅言洲。  “手机给我。”

就在白秘书左右为难时,傅言洲睁开眼,长臂伸了过去。  白珊把手机还给老板,如释重负。  “申请的航线取消了,晚上的商谈也取消,怎么,打算常住上海?”

严贺禹一通质问。  严贺禹人此刻就在江城,傅言洲是他引荐过去,有意向在江城投资新材料生产线,一共三期,总投资在两百三十亿左右,年产能六百五十万吨。  严贺禹这么热衷为江城招商引资是因为未来岳父是江城人,他自诩是半个江城人,为江城经济发展操的心不比闵璐为闵稀操的心少。  别人追妻是送钻石送珠宝,严贺禹却醉心于发展江城的经济。  傅言洲揉着太阳穴,人清醒几分才说话:“还不准我好好过个生日了?明天上午飞江城,你把会面安排在晚上。”

严贺禹问:“几点到?我亲自去接机。”

“落地时间不好说,看我明早几点能起来。接机不用,不劳大驾。”

“得,你比我有钱,接你是荣幸。”

傅言洲嘲他:“求着人的时候就是我比你有钱,平时不见你这么谦虚。”

严贺禹哈哈笑,“起飞时记得把时间发我。”

随后挂电话。  老板的这通电话结束,白秘书也已经确定了闵稀住在哪套公寓。司机在下个路口掉头,开往老板要回的家。  每套公寓都备了他和闵稀所需的衣物和生活用品,下车时傅言洲只拎了西装,天热用不着穿,他搭在臂弯,边走边看手机。  物业大堂经理上前打招呼:“傅总,下午好。”

并替他刷了电梯卡。  傅言洲颔首,忽然抬头问道:“家里卫生有没有打扫?”

物业经理摁着电梯开门键:“没有。”

他不清楚这段时间入住这里的闵稀与傅言洲是什么关系,于是称呼闵女士。  “闵女士告诉我们,她不在家时不喜欢陌生人进去。”

这个陌生人包括了他们物业的保洁人员。  傅言洲也是最近才了解闵稀的这些习惯,所以才问物业。  “我在家,半小时后让人上去打扫。”

物业经理:“好的。”

傅言洲跨进电梯,接着看手机,微信里没有任何未读消息。  中午视频时,闵稀瞎编了几道菜名敷衍他,结束视频,她私发给他一条:【我下午还要跟甲方开会。生日快乐。】之后再没有联系。  她是巴不得他下午就回江城。  到家,傅言洲顺手把西装搭在沙发上,去主卧洗澡换衣服。  这套平层他出差经常入住,算是所有房子里入住频率最高的。  躺在主卧床上就能一百八十度欣赏夜景,只是眼前的床上床品一丝不乱,没有睡过的痕迹,他猜测主卧的装修不是闵稀喜欢的风格。  没有停留,他转身出去。  推开另一间套房的门,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床上的被子有一个被角折了进去,床尾凳上堆了一件湖蓝色吊带睡裙。  傅言洲进去,随手带上门,摘了手表放下,径直走去浴室。  洗过澡,物业安排人过来收拾卫生。  一共来了四个人,花两个小时才将家里几百平打扫一遍。  保洁人员离开,傅言洲准备去补一个钟头的觉,家里的门有声响,紧跟着‘咔哒’一声关上,有人进来。  闵稀忙到现在还没吃中午饭,从盛时研发中心回到盛时总部用了三个多小时,紧接着开项目小组会,中间争分夺秒喝了一杯同事给的酸奶。  正考虑晚饭吃什么。  打开鞋柜换鞋,柜子里多了一双男士皮鞋,她怔了下。  他不是傍晚飞江城?  这个时间应该在机场,怎么还在家里。  中午在视频里,她说要给他下厨庆生,他当即交代白秘书说晚上不回江城,她没当真,权当他是在朋友面前配合她演戏,演一对还算融洽的新婚夫妻。  毕竟他是把工作看得比夫妻生活都要重要的人,怎么会为了一顿生日饭耽误商务洽谈。  没想到他真当回事了。  闵稀慢腾腾换上拖鞋,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没给傅言洲准备任何生日礼物,一毛钱的东西也没买,视频里许诺的为他下厨庆生那是镜中花水中月,假的。  原本打算等回北京再好好挑选一个礼物给他,计划赶不上变化。  许久不见她过去,“闵稀?”

客厅传来一道磁性的声音。  “是我。”

闵稀关上鞋柜门,从玄关过去。  他长腿交叠倚着沙发,和今天视频时的坐姿一样,不同的是,中午的衣服换成了现在的白衬衫黑色西裤,矜贵疏离,身上也没了那股松弛感。  傅言洲看眼时间,说:“今天下班早。”

他挽着衬衫衣袖,语气平淡却能听出戏谑:“提前回来下厨?”

“……”  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想吃什么?”

她面不改色问。  傅言洲想看她装到什么时候,似笑不笑:“你学的几道菜我都尝尝。”

他说话时闵稀四下看了看,家里打扫过。  就在她四处瞄的时候,瞄到了傅言洲身前茶几上的照片摆台,那张她放在书房用丝巾把他挡起来的摆台。  谁能想到他在台风天过来庆生。  照片上另一条丝巾没及时拆下来。  懊恼的神色只在她脸上停留了短短一两秒,继而恢复平静。  傅言洲下巴对着照片点了点,瞧着她,等她解释点什么。  闵稀放下包,靠在吧台无声回望他。他看向她的眼神晦暗不明,一张照片还没到惹怒他的程度,但他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解释什么?  解释说她没及时拆丝巾是因为,不高兴他拍婚纱照时眼里没有半点喜悦?  他不爱她她一早就知道的呀,在婚前他就明确向她坦诚过,这是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让她三思。  暂时用丝巾挡住他,不过是她心态失衡时,自欺欺人的一个举动罢了。可是单箭头的感情里,被爱的那个人永远不会懂,爱着他的那个人是怎样的心情。  所以这种事要怎么解释?  无从解释,无话可说。  傅言洲从沙发上坐直,身体微微前倾,拿过那张摆台又靠回沙发里,慢条斯理解开丝巾,一圈又一圈绕下来。  摆台放回原处,丝巾被他无意识绕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结婚前,他不止一次问过她,甘心把自己困在只有利益没有感情的婚姻里?  她当初怎么说的?  她说什么困不困,没他说的那么严重。  他再度看向她,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闵稀,婚前我不是没提醒过你,一辈子比你想的要久,再三让你想好是不是能和我过一辈子。结婚才一个半月,现在就觉着我照片碍眼了?”

不是嫌碍眼,是觉得照片里两人当时的心情形成惨烈对比,不愿多看。  从决定联姻到订婚再到领证,加起来不到三个月时间,她还没找到夫妻相处之道,磨合期刚刚开始,一旦遇到争执,心底的那点骄傲作祟,不想妥协低头。  面对他冷淡的指责,闵稀的语气就更软不下来,出口的话简直火上浇油:“嗯,越看越碍眼,所以挡起来一眼都不想看到。”

男人最在意的面子被她狠狠踏了一脚,闵稀没去看傅言洲。  宽阔的客厅陷入沉默。  过了片刻,闵稀才偏头看他。  和预料中一样,傅言洲面无表情瞅着她,脸色比早上台风和暴雨来之前的天色还阴沉。  狂风暴雨吞没城市,他凛冽的眼神吞噬她。  让她向他道歉她做不到,但今天是他的生日,不能把气氛闹太僵,她决定缓和一下。  闵稀准备回卧室换衣服,琢磨怎么把生日晚饭给解决了。  她脱下拖鞋,赤脚走上沙发前的地毯。  茶几和沙发之间足够宽敞,足够她走过去,她却贴着沙发边沿走,前路被他的长腿挡住。  她抬起脚背碰一下他的小腿,主动说话,声音轻柔:“让让,我过去。”

以这种先找他说话,再加上肢体接触的方式示好。  傅言洲一动未动,没出声,没任何表示。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不同,她的示好在他眼里成了没事找茬。  一个执意要过去,一个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闵稀又拿膝盖轻轻顶他的腿:“挡我路了。”

傅言洲抬眸,淡声道:“那么宽的客厅不够你走?”

“不够。”

闵稀抬脚要从他腿上跨过去。  傅言洲扔下手里的丝巾,一把攥住她手腕,没让她跨,压着脾气:“自己不对就来找我的茬?”

“放开,我去换衣服做菜。”

傅言洲没放,闵稀手腕纤细,担心攥疼她,他松了松力道,语气有所缓和:“不喜欢做菜不要勉强自己。”

给了她台阶下,也给她找好借口,把不会做菜说成不喜欢做菜。  他道:“不用你做,我安排了厨师六点半过来。”

闵稀讶然。  傅言洲指指那张摆台,“重新解释一下,为什么拿丝巾挡住照片。”

他对上她的眼睛,目光幽冷克制:“稀稀,想好了再说,别带着脾气,也别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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