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氏走后，许悦然提着食盒转身，却看见了立在院子里的秦之简。黄昏时分有晚风习习，后院天井角落种了棵柿子树，柿子树不大，上面稀松的几片嫩叶在风中摇摆。刚闹过不愉快，许悦然却不敢对他摆脸，但也仅限不摆脸，“秦将军私闯民宅有个公干？”

秦之简笑面吟吟，“许家妹妹好生冷淡，刚才是许三家的媳妇给你送饭吧，正好我也没吃，不知道许家妹妹能不能匀我一碗？”

柿子树下摆了桌凳，许悦然把食盒放在桌子上，“真是不巧，三嫂只送了一人份过来，怕是匀不了了。”

她连食盒都没有打开，显然是不想分食。秦之简也不在意，坐在许悦然对面的凳子上，“那我便看着许家妹妹吃吧。”

许悦然还是没有打开食盒，“秦将军有事吗？”

秦之简还想说玩笑话，但许悦然面色不虞，他适时住口，“后日启程冬阳府，不知道许家妹妹方不方便？”

替人做事，有什么不方便的。“曾家？”

许悦然问道。秦之简笑了一声，“许家妹妹放心吧，到了府城我一并帮你把曾家解决了。”

许悦然应了一声，掀开食盒的盖子，食盒有两层，上层放着一道肉菜和一道素菜，下层是一大碗米饭和一大碗汤。许悦然看到菜时心里暗道不妙。果然，把所有菜拿出来后，秦之简惊讶地叫了一声，“呀，这菜还挺多的，许家妹妹还是匀我一匀，放心，我不白吃，明日请你吃顿大的。”

没等许悦然答应，他自己进了厨房拿出一双碗筷来，又非常“自觉”地把拿过桌上那一大碗饭，扒拉了半碗过去，他看了看碗，又笑看许悦然，“许家妹妹是女子，饭量小，不如再匀多一点给我？”

许悦然急忙把那碗抢了过来，“秦将军，不知道您能不能正常一点。”

他刚才才卸了她的下巴，还威胁了她！他记不得了吗？还是一个人可以割裂到这种程度？秦之简吃得津津有味，今天早上见他吃饭很快，但现下却吃得慢调斯文，他没有回答许悦然的话，许悦然猜想哪怕他回答了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好话，他不回答也就作罢了，执起筷子夹菜吃饭。饭桌上只有偶尔的筷子和白瓷碟子碰撞的声音，天空昏黄，高处掠过几只归鸟，远远有鸟儿啼叫声。秦之简吃完碗中的饭放下筷子，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角，最后才道：“许姑娘看我这样可正常。”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许悦然一愣，她随即客套笑笑，“正常极了，将军若是一直如此就好了。”

许悦然睡了一天，只有早上的时候吃了一碗粥，饿久了反而没有什么食欲，她放下筷子，刚想给秦之简下逐客令，面前却突然出现一方帕子。“许姑娘请用。”

许悦然曾见过一个词，叫“普信男”，她以为像秦之简这样的人至少不会如此，但谁给他的错觉让他觉得她会用他使用过的帕子。许悦然脸已经非常沉了，若是别人看到许悦然这样早就躲得远远的不给自己讨麻烦，可秦之简不是一般人，许悦然不接，他得寸进尺地凑到许悦然面前。“许家妹妹不喜欢我这样？”

“啪！”

秦之简的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他抬手抚过许悦然刚才打过她的地方，却是不怒，反而笑了笑，许悦然后背发凉，笑起来的秦之简更让她觉得可怕，他像一个疯子一样。许悦然冷冷说：“秦将军，越线了。”

秦之简坐回凳子上，没有吭声。许悦然心里害怕，她暗骂一声：万恶的封建社会。骂归骂，人她也打了，这世界上又没有后悔药，她也没有让时光倒流的本事，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争取做个明白鬼，“将军，我还是那句话，将军到底想要什么。”

秦之简玩世不恭地笑着，“我都说了很多次了，许家妹妹就是不信，我想娶你啊。”

许悦然这次比以往平静多了，她没有马上出声拒绝，而是问道：“为什么想娶我。”

“许家妹妹容颜倾城，秦某一见倾心。”

他玩笑般说道。许悦然垂眸看着桌上放着的白瓷碗，白瓷碗上没有任何花纹，她背对着西边，西边残余的天光把不知道哪里的一朵小花的影子投在白瓷碗上，许悦然扯着嘴角，想笑却又笑得不干脆，最后只能做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秦将军不能说真话？”

“这便是某的真心话。”

“如此？”

许悦然绽放出一个笑容，堪比春日桃花，“嫁给将军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许悦然的回答出乎秦之简的意料，他微怔，“许家妹妹想要好处？”

“自然是，我是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

他笑着摇头，“这可当不得买卖。”

话虽如此，但他又接着说：“江山为聘可好。”

许悦然错愕抬头看他，孱弱的柿子幼树叶子真的少得可怜，有风吹过，叶片微微摆动却一片都没有被风吹落，秦之简脸上还是带笑，他眼中的戾气未去，错觉之下，许悦然竟走眼觉得他眼里一片猩红。江山为聘？若是早十来年有人跟她说这古早霸道古言男主的经典语录，她大概会笑着大声说，你是抽风了吗，然后又摇晃对方的身子说，我可以，超可以，霸道皇帝看看我。但当真有人这样跟她说时，许悦然却不自觉地用指甲掐了自己手心，等到手心留下一个深深的指甲印子，许悦然松开紧握的手掌。“你想......”她顿了顿，她连说出那两个字都要进行一番心里建设，“造反。”

秦之简用手撑住下腮，像孩童一样歪头看着许悦然，许悦然深吸一口气，“你疯了吗，疯了也别扯上我。”

她起身打算回房，秦之简却拉住了她，他的手掌十分有力，许悦然知道她挣脱不了，也就不做无谓的挣扎，她侧头看他，没有说话，但全身都在传达一个意思：有事直说。拉拉扯扯不成体统。“这个好处，许家妹妹嫁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