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霆回了趟警局，就金氏夫妇的案子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各路人马根据各自分工投入了调查。又是兵荒马乱的一天，晚上七点，大家就调查结果刚做完汇报，贺云霆的手机响了。“贺队，医生说人快醒了！”

是陆小山。“知道了。”

贺云霆撂了电话，抓起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塞进兜里，就往他那辆飞车座驾停放的地儿冲。陆小山正抱着盒饭在病房外斯文的细嚼慢咽，看见贺云霆，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怔了一下，默默吞下一口饭菜，形容变的愁苦：“贺队，你又闯红灯！”

贺云霆往塞满了医生的病房里瞥去一眼，看向他，斜挑剑眉，无声询问“有问题？”

陆小山看着留在盘子里准备最后享用的鸡腿也不香了，戳着白米饭，小媳妇儿似的幽怨：“车管所那帮，又要拿眼睛往死里夹我！”

贺云霆没有回答，鼻子里几乎无声的哼笑了一下。就在此时，会诊的医生护士从病房里涌出。主治医生看到贺云霆，道：“发现一个新情况。”

贺云霆接过他递来的病例，问：“什么？”

主治医生沉吟片刻：“她脖子上有个针眼，血检结果中也发现，她曾被注射类似苯二氮卓类的‘三唑仑’药物。”

贺云霆神色间不见喜怒：“怎么说？”

主治医生欲言又止，终还是回答：“是一种能导致记忆缺失的药物。”

贺云霆托着病例的手轻微一颤。主治医生唏嘘：“我知道，这对你们的案子来说，是个阻碍，但对于她来说，却因此保下一条命啊。”

贺云霆：“颅内的淤血在药物注射之前还是之后？”

主治医生：“之后。”

陆小山愤愤：“凶手肯定担心药物作用，二次重击想打傻，”突然看向医生：“没傻吧？”

医生笑道：“没有。”

贺云霆关爱智障的眼神扫了眼陆小山，抬脚进病房。四目相对。叶依楠只有一个疑问：“这次要攻略的碎片是不是老了点？”

青鬼：“……他只比你大四岁，谢谢。”

叶依楠断然不相信眼前这人只有二十八岁。青鬼难免要替自家主上辩驳一番：“他这已经算是耐扛的，你这样的连轴转个三五天，只休息五六个小时，怕是比他更糟糕。”

病床上虚弱苍白的女子眼神虽显迷茫却底色冷静，贺云霆盯着看了一瞬，眸子饶有兴致的眯了眯，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你和照片上，不一样。”

他开门见山。叶依楠微微歪脑袋，迷茫之态更甚：“照片？”

贺云霆滑开收集屏幕，伸给她。目光审视。叶依楠伸出没有扎点滴的右手接过，垂眸去看。贺云霆的视线在她又小又细又柔，还毫无血色的手上点了一下，落向她侧脸。头发乌黑，侧脸雪白，病号服下的身体也看着柔柔弱弱，可脊背却成直线。柔弱、逼人，很矛盾的气质。贺云霆心里有些诧异。“这是我，”叶依楠疑惑反问：“不一样吗？”

贺云霆眉微一挑，躯体靠向椅子背，二郎腿翘起，突然冲她一笑，眼尾随之微妙的弯出些弧度。叶依楠：“……”怎么像个纨绔！青鬼：“人家那叫深沉，谢谢！”

叶依楠将手机还给贺云霆，眉眼略略一弯，便有温柔的笑意往出涌：“还没请问，您是哪位？”

贺云霆眸色更沉了，愈发的觉得她有问题，道：“贺云霆。”

叶依楠：“叔叔好！”

青鬼掩面。这人绝对是故意的。贺云霆被她一声叔给叫懵了，看着她温柔的眉眼，清澈的眸子，纯洁的近乎无辜的表情，嘴角好一阵扭曲。放下翘起的二郎腿，从裤兜里掏啊掏，终于掏出一大把物件：车钥匙、还没小拇指蛋大小的糖果，以及一个证件。他拿起证件，倾身放在叶依楠眼前。叶依楠好看的眸子看了一眼，“哦”了一声，笑着道：“警察叔叔好！”

打娘胎里出来，贺云霆就没在这张脸上吃过亏，舌尖往后牙槽上扫了一圈，迎着叶依楠温柔干净的眼神，像是气笑了似的，呵笑一声，双手交叉腹前，问：“知道你发生了何事吗？”

叶依楠：“车祸。”

贺云霆一只手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医生没告诉你，你胃部有刀伤？”

叶依楠笑容淡了淡：“说了，”微微摇头：“可我想不起来。”

望着他：“医生说这叫‘逆行性遗忘’，因药物和撞击造成。”

贺云霆视线探究：“你差点被害，不在意？”

他的声音虽然平和，但语气中夹杂的咄咄逼人不难听出，叶依楠若无其事：“在意的，不过我曾看过这个关于胃部致死的案例，也知道自己是唯一幸存者。虽有很多疑问，但相较而言，一直追查这个案件的你们才是专业的，没有出结果之前，我问再多想必也不会有答案吧？”

贺云霆自始至终没有看出她有装的痕迹，直起身，喊了声陆小山。陆小山进来。贺云霆道：“记录。”

陆小山看了眼面色苍白身体孱弱的叶依楠，略显迟疑的翻开笔记本。贺云霆望着叶依楠：“把昨天至今，记得的事叙述一遍。”

颇有几分公事公办的味道。叶依楠很配合：“昨日周六，我六点起床，洗漱、收拾房间、做早餐，八点出门去辽城区昭阳路的孤儿院。一整日都在那，直到晚上八点，我开车回江城，”想了一下：“发生车祸前，我记得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贺云霆瞧着她在这说话间，越发苍白的近乎发青的脸色，舌尖从让‘让她说细节’的字节上转了个弯，问：“还有吗？”

叶依楠垂眸，又想了一下，微摇头：“没有了。”

望着他，面上浮现出迷茫，像是有什么要问，转而却又咽了下去。这一瞬，与她照片上的形象重合了。贺云霆：“想知道前面几个死亡情形吗？”

叶依楠何尝不知他在试探自己，小心的拿捏着分寸：“叔叔方便说？”

陆小山突然惊吓过度，直把眼珠子钉在贺云霆面上。瞧见在家贺队确实压着不爽后，实在没忍住，扭过头，噗的抖着肩膀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