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在快要迟到的点上，老邪拉着洛远易出门上学去了。屋里很快就安静下来。只剩下崔言和洛然了。初秋的朝阳格外灿烂，窗台种着各色的绿植，夹在一片绿意中，一朵小小的菊花冒了头。洛然忙着给崔小洛喂食，她蹲在那窗台下面，温柔地摸着崔小洛的小脑袋。崔言坐在餐桌，目光一直跟在洛然身上，从未离开过。三年了。这三年来，他的目光，从未从她身上移开过。每一天的她，都能给人不同的感觉。她每一天都更加坚强，每一天都更加自信，更加成熟有魅力。像是一只不断蜕皮的蝶蛹，不知等到哪一天，就要飞向更广阔的天空，消失在这谜一样的金色阳光里。“过来吃早饭吧，要凉了。”

崔言轻声说。洛然站起来，拿起洒水壶，踮着脚给花花草草浇水。“嗯，等我忙完这些……”她踮起脚，恰好能看到老邪的专车渐渐地远离，不走心地说：“你吃饱了就去睡吧……”她都没意识到，崔言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从背后拥住她。洛然下意识地用手肘出击，被崔言大掌拦下。“早知道我就不教你了，以前觉得你太柔软，有武术傍身好些，不至于受人欺负，现在你变厉害了，又总是欺负我，”崔言轻轻拥着她，“我总是做自讨苦吃的事。”

洛然学习空手道两年时间了，不是什么花架子，学的都是真功夫。一开始不过是因为体质太弱，想用来强身健体，久而久之，却成了一种发泄的途径，无论遇到什么想不开的事，打一场，大汗淋漓过后，那些烦恼都不算什么了。她学得越来越好，但她自己清楚，还是比不过崔言的，都不是一个公斤级，他总是让着自己罢了。“谁让你不肯跟我认真打，”洛然转过身，看着他漂亮的脸青一块紫一块，有些自责，“昨天还没那么严重呢，疼么？”

“我怎么舍得，”崔言笑道：“让我打你，就跟挖心掏肺似的。”

“就知道贫。”

洛然碰了碰他的脸皮，说：“你的脸皮是一年比一年厚，小面那混世魔王的个性，都是跟你学的，一模一样。”

“哪能一样。”

崔言耸了耸肩，将她轻轻拥着，在她看不到的时候，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丝担心。我是热的，他是冷的，他的眼神，有种与生俱来的冷，不像你也不像我。“转眼，都三年了……”崔言叹道。“你怎么了？”

洛然想抬头看看他，却被闷在他宽大的怀里，只能担心地问：“崔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

崔言说：“瞎学着文艺，忙着伤春悲秋呗。”

“你在怪我么？”

洛然说。“怎么会？”

崔言放开她，看着她的时候，又是阳光灿烂的笑，“我哪有那么小心眼。”

我能怪你什么？怪你从过去的阴影里走不出来，所以不肯接受我？怪你不愿伤害我，所以一直保持着距离。还是怪你心里那一点点报仇的火焰从未熄灭？“吃饭吧。”

他轻声叹道，一瘸一瘸地往餐桌走，“老邪给你买了你喜欢的小笼包。”

“崔言，”洛然喊住他，“真的没什么事吗？”

崔言转过身来，阳光恰好全落在他的脸上，他半边脸浮肿着，笑也看着像是在哭。“没什么，”他摇了摇头，“我吃饱了就去睡了，你呢？”

“我一会儿要直播。”

洛然说：“昨晚收工回来，我睡了一会儿，还不困，一会儿直播完了，还要出去一趟，我接了一趟私活，昨晚刚接的，一个委托人托我去医院帮她拿一些私人物品，她一个人，丈夫早死了，儿女都在海外定居，也不会有什么麻烦的，你不用担心。”

“晚饭呢？”

崔言问。“晚饭我会赶回来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洛然咬了一口小笼包，丰富的油脂滋出来，弄脏了嘴角。还没等她自己动手，崔言的手就伸了过来，自然而然地替她擦去污渍。“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崔言说：“哪家医院？用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了，”洛然说：“虽然在郊区，有地铁呢，一会儿回来，赶上下班时间，地铁比开车方便。”

“你还是跟我那么客气。”

崔言笑着，垂下眉眼，端起大碗喝豆浆，把半张脸都遮住，不让她看到自己的失望。“我不是跟你客气。”

洛然认真地解释道：“我是怕你太累了……”“瞧，我不过说句玩笑话，你又当真了。”

“崔言……”“大闸蟹，”崔言放下碗，添了一下薄唇，笑着说：“想吃大闸蟹，你给我做，行么？”

“嗯！”

洛然给他递擦嘴用的纸巾，重重地点头，“还有呢？一会儿你睡醒了，想到什么，再给我发微信，我让市场的阿姨们给我留着菜。”

“一时想不起来，”崔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长长的手臂举起来，几乎要碰到天花板，他打了个哈欠，“累了，先去睡了……”“崔言……”洛然站起来，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嗯？说吧。”

崔言没有再往后转身，只是柔声说：“别墨迹，咱们都说好了，以后有什么说什么的。”

“也没什么，”洛然灿烂地笑：“阴阳司能关门几天么？”

“被发现我要被处分的，”崔言闷闷道：“不过，不要紧。”

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受什么苦，受什么处罚，都是后话。“快到我生日了，下个月就是，”洛然走近他，握起他宽厚的掌心，看着他的侧脸，“我们带着洛远易，回去看我妈吧？我好几年没回去过了。”

“什么？”

崔言瞪圆了眼睛。恰好外面的路面上，一辆警车经过，那警笛声尖锐而刺耳。等漫长而悠远的警笛声散去，崔言才抓住她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问：“你说什么？”

“你都听到了呀。”

洛然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作为孩子的爸爸，我的丈夫，我们回去看看我妈，好吗？”

“是真的？”

崔言惊呼着，紧紧将她拥住：“你愿意接受我了！是这个意思么？我人笨，读书少，你不要欺负我蠢，是不是这个意思？你大声说！”

“是！”

洛然笑着推开他，笑声夹杂着喘不过气的声音：“哎呀，我快喘不上气啦……”“老子心跳都快停了。”

崔言低声说：“你真坏！怎么不早说！洛远易说得没错，你就是个坏蛋，憋着一肚子坏水。”

崔言放开她，捧着她的脸，真想狠狠地吻下去，却也不敢放肆，只在她额前重重地印了一下，轻声说：“等这趟回来了，咱们把洛远易扔给老邪，去度蜜月去吧？”

“嗯。”

洛然郑重地点头。三年了，她花了三年，将眼前这个男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绝不会伤害自己，伤害儿子。崔言对她的好，是润物细无声的，已经沁入了骨血，再也戒除不了了。“不过……”洛然皱紧了眉头。“你要反悔？”

崔言眼眸垂下来。“你之前跟我说，你不喜欢女人，是gay……是真的假的？”

洛然问。没等她话音落下，崔言就捧着她的脸，吻住了她的唇。所有的热情，所有的爱，都倾注在这一吻里。洛然快要被他的热情烧成灰烬，发现双脚已经离地了……“伟人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

崔言将她打横抱起。他垂下眼眸，盯着怀里的人，深情道：“随时接受领导检验。”

“别闹了！”

洛然捶着他的肩，害羞道：“我今天一堆事做呢，你身上还有伤，需要休息，人都在你这儿了，还怕我跑了不成？”

“也是，好饭不怕晚，好事儿不嫌慢！”

崔言在她脸颊轻轻一吻，将她放开，说：“去吧，到直播时间了吧？你的那些小粉丝该等着急了！我来收拾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