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排队的谁？过来领汤！”

他转头看洛然，笑眯眯道：“看明白了？”

“梅老师，你手太快，我没看清。”

洛然实话实说。“没关系，你今晚管活人的酒水就行。”

老邪和善道：“看你态度不错，我就留下帮帮你。”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的白影飘了过来，坐在那杯“黄酒”前。这是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穿的不是病号服，容颜也正常，手脚都齐全的，看着面目很慈祥，他穿着睡衣，除了脸色苍白些，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他一坐下，就开始哭，也不喝酒，一个劲地哭。他的哭声让洛然头皮发麻。“哭什么玩意儿？”

老邪拿一个调酒的量杯，敲了那杯沿两下，说：“老哥，赶紧把汤喝了，过去啦！今晚人那么多，你别在这儿占着茅坑不拉屎行么？”

洛然看那老人哭得伤心，抽出一张纸，递给他。“老爷爷，您哭什么？”

她轻声问。老人想要接过餐巾纸，可试了几次，那纸都从掌心穿了过去，他就哭得更惨啦。“哎呀，我是真的死了……”他悲痛道：“哎，我刚刚是要睡觉的呀，怎么躺在床上就……惨啊……我真惨啊，花了一辈子养了两个儿子，给他们买房子，买车子，给他们娶老婆，我的退休金全给他们还房贷啦，到头来，没一个人愿意来照顾我，我老伴死了之后，我就一个人住在老公房里……”“别他娘在这儿唠唠叨叨！”

老邪吼道：“你这就叫惨啦？回头看看，哪个不比你惨，你赚的钱，你自个儿不花，穿这破洞的睡衣，有钱给儿子买房还房贷，没钱去医院看病，心脏不好，高血压高血脂，还舍不得买药，心梗死的吧？别在这儿絮絮叨叨，赶紧一口闷了，孟婆汤下肚，就全忘了，但你记得，下辈子做人别那么糊涂。”

老人被说的涕泪横流，几乎都要喘不过气了。老邪吼道：“你喝不喝？告诉你啊，天亮你可要做野鬼，不喝我灌你了啊！”

洛然看那老人实在太可怜，竟然也眼眶发热，她拉住老邪的手，说：“梅老师，我去劝劝他。”

“你劝不过来。”

老邪叹道：“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了。”

但他也不再理会了，任由洛然去跟那老人说话。过了几分钟，洛然手里拿了个条子回来。老邪看老头乖乖喝汤走了，疑惑道：“这是什么？”

“他儿子的电话，”洛然说，“那位老先生担心死后没人收尸，我答应他了，明天就给他儿子打电话。”

“这样的事，你都要管？那你一天天可有事儿干了！”

老邪说：“别怪我没警告你啊，搞不好要惹祸上身。”

说着，他伸手把洛然手里的纸条夺过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这期间，他推上了另一杯孟婆汤，吼道：“下一个谁？自觉过来领汤！”

洛然还想不明白老邪的话，服务生走过来，告知A6要一杯长岛冰茶两杯苏格兰苏打，洛然接过了酒单，忙了起来。每一个上来领汤的人，都有些混乱，大多数的人，坐在那儿久久不肯把孟婆汤喝下。“我不喝这个，给我一杯Martini。”

这回是一位优雅的中年女士，精致的妆容，微胖的身材，一张整形痕迹很重的脸。“我给你两拳，你要不要？”

老邪吼道。洛然推过去一杯马天尼，说：“你要的酒。”

她只是觉得，这么年轻，穿戴那么整齐，保不好跟自己一样，是为情所困，做了傻事的呢。“我认得你。”

中年女人看着洛然的脸，夸张地笑着，笑得眼泪出来，就变成哭，嚎着嚎着说：“我认得你啊，我今早上刚刚写好你的文案，咒你早点去死呢……真有意思，谁知道下班回家的路上，竟然会出车祸，我还赶着回去给我女儿过生日，我女儿是我跟前夫生的，我那小鲜肉老公小我十多岁，我死了，我女儿可怎么办？哎……人生啊，可真他妈的有意思。”

“我是差点死了。”

洛然说。差一点点就被流言蜚语给逼死了。要不是遇到崔言，估计现在也是这长长队伍里的一员。“不过，我能不能问一问，你们都咒我死，真的有那么讨厌我吗？”

洛然软声问。“讨厌你？说实话还真谈不上，我是一家网络公关公司的经理，也就是网上俗称的水军头子。”

中年女人品了一口马天尼，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洛然说：“告诉你吧，那些咒骂你的文案，大多都是出自我的手，其实我跟你没什么深仇大怨，都是为了钱，有人花了大价钱黑你，你还不明白啊？”

“是谁？”

洛然试探性地问。“这我可不能说。”

女人晃着高脚杯，把马天尼一饮而尽，只淡淡地说：“签了保密协议，死也不能透露。不过我要是你，我才不想知道呢，瞧瞧人生多无常啊？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好好活着，活得漂亮了，才是最重要的！”

洛然还想再问。这位风情万种的公关经理，却含着泪，拿起属于她的孟婆汤，一饮而尽……“都忘了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跌跌撞撞地离开。洛然这才看到她的惨状，刚才坐着只看到了腰部以上，原来她的双腿，因为车祸的缘故，已经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