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易之恒说了那些话，洛然久久才回过神。“所以……”洛然觉得干冷的空气灌入腹中，整个人都干瘪而轻飘，她赶紧喝了水，然后盯着那水杯里的冷水，轻声问：“你还是爱着姐姐的咯？”

她要死个痛快。看着温柔无害的她，其实有一副铁骨，什么事情，非要弄个清楚明白，糊里糊涂一天也受不了。现在，她的心脏就是个鼓胀的气球，一戳就破了。易之恒烦躁地抓着她的手，吼道：“你现在是在质问我？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用什么身份来质问我？你以为你是谁？”

那么多天了，对你的好，对你的关怀，你全看不到，我的心意，被你曲解得乱七八糟。我不告诉你，是为了护着你，蠢成什么样，才会自己去挖掘这些真相。挖得满手鲜血淋漓，还只知道笑，你是笨蛋吗？是傻瓜吗？是别人的受气包？不被虐死，你就浑身不爽是吗？这些话藏在心里，他真想一口气对她吼个干净痛快。她冰凉的手指就在自己的掌心里，那么凉，那么凉……比这冰镇的白开水还凉。“你放开我吧，”洛然睫毛垂下来，阴影遮住了她眼尾的泪痣，她努力地把手收回去，“你要的是姐姐，从来不是我，我就是个错误。”

“我告诉你这些，不过是想让你知道，”易之恒恢复了他一贯的冷清和高傲，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疼，他冷冷地笑，淡淡地说，“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连你惟一的亲人，你都靠不住，离开我，你会粉身碎骨！”

哪怕是为了避难，躲在我这里，都不行吗？哪怕是把我这儿当作避风港。“粉身碎骨那也是我的事。”

洛然低着头说。“既然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就成全你！”

还没离开他，就被他冰块一样的话，砸得粉身碎骨了。“但是今晚，你还算是我花钱买的，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必须干什么！”

易之恒冷冷地盯着她，将两人身前的矮桌推开。洛然端端正正地坐在脚后跟上，易之恒站起来，走过来，如天神一般，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她无处可躲，被他粗暴地抓起来，被他的愤怒包裹着。比他们初见的那一夜，易之恒更加疯狂地对待她。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肯听话，为什么不肯留在我身边，为什么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人真心地爱我！所有的人，只能看到我身上的光环，都是为了这个，才曲意逢迎我，她也不例外，她也不例外！可是怎么办，我已经爱上她了，我该怎么办……几乎不停歇的折磨，让洛然晕过去。易之恒抱着她，爱怜地摸着她的眉毛，她的小痣，她的唇。“我不答应你，我就是说话不算话的，去他的无条件答应，我不想答应你……”暗夜里，他的一声叹息，只有他自己能听到。洛然睡着的时候，像是婴儿，睡得很沉，很少翻身，窝在易之恒怀里，就不愿意动弹了。这样真好。她永远都这样，该有多好。她睡了，易之恒却睡不着，他走到拖门外去吸烟，眼前是冒着热气的温泉，还有低沉的月色。想了很长时间，决定要拒绝她。等她醒过来，就告诉她，不许她走，无论她怎么吵怎么闹，都不许她离开。就在他下定决心的这一刻，手机身边的手机响了。在看向手机屏幕的那一瞬，易之恒的神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两道平直的眉毛，死死地拧在了一处。这个电话他不能不接。按下接听，他调整呼吸，平稳地说：“妈，那么晚了，您还没睡……”“阿恒，我看到新闻了，”电话那边是易之恒的母亲姚雪仪，她的嗓音慈祥而平稳，从小到大都是一样的语调，无论是赞美还是斥责，都带着浓厚的距离感，“你必须跟那个女人分手。”

易之恒没有吭声。“你爸也听说了，气得血压高了许多。”

母亲的声调还是这样，听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跟她传达的命令一样，都是那么干净利落，“我们易家的声誉，不容那样的女人玷污，立刻跟她撇清关系，不管你在哪儿，立刻给我回来，跟芮熙订婚，立刻平息这场风波。”

那样的女人。易之恒回头，看着沉睡如婴儿的她。“阿恒，你从小就听话。”

母亲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跟你姐姐不一样，你不会让我们失望，你身上背负着的，不仅仅是你个人的荣誉，还有家族的荣誉。三天内解决这件事，否则等你爸或者苏启越出手，那小主持人会吃不了兜着走。”

后面这句是重点。听得易之恒头皮发麻。这不就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而已吗，怎么会惊动到爸爸和苏启越。母亲完全不理会儿子的沉默，只说：“我们和飞越，将要在全球范围内达成战略合作，现在这个节骨眼，不能出任何问题。”

“我知道了。”

易之恒冷声说，“不过，这跟分不分手，没有关系。”

“阿恒，你是我生的，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母亲的声调，终于压低下来，带着不轻易察觉的叹息，“你让如月把我们带出来，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一样，你对她动情了。”

易之恒说：“是姐姐自己要请你们去旅游，跟我无关。”

“趁还来得及，跟她分手。”

母亲平静地嘱咐，“很多人生下来，就是注定跟爱情无缘，你要爱她，就别害她。”

易之恒靠着拖门站着，拿着手机的手垂下来。爱她，就别害她。从一开始，我就只能伤害她。我易之恒身边，只能有不爱的女人，我的生命里，就不能有爱。手机再次震动，这回是姐姐。易之恒一肚子火，早把易如月当成了叛徒，挂了。易如月不甘心，又打，打了两次，终于接了。“阿恒啊，你别怪我啊，我尽力了。”

易如月说：“实在是母上明察秋毫，火眼金睛，我一句话也没说啊，还有……”姐姐似乎有难言之隐。似乎是感觉到易之恒想要挂电话，她飞快地说：“阿恒，还是算了吧，妈已经让人查过了，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她在高中时期就曾勾引班主任，乱搞男女关系，还连累一个同年级的高材生坐了牢。这样看来，实在不是什么好货色。你啊，赶紧挥剑斩情丝，快刀斩乱麻，我们这样的人，说到底，是跟常人不同的，很多时候我们的爱，只能连累别人……还不如……”“挂了。”

易之恒没听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