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欣岚接了过来，略微点了点头：“之前做过特效化妆？”

单迢迢挠了挠头：“没有专门做过，偶尔画过一两次，不过都被嫌弃太狰狞，所以后来也就没人让我尝试了。”

柳欣岚一边给群演上特效妆一边道：“你还是有天赋的。”

单迢迢没想到会受到夸奖，脸上马上就要展开一个笑来。但是她连个谢字都还没有出口，柳欣岚又马上道：“但是这没什么值得你骄傲的，入行三年也只得到一个有天赋的评价，应该是一个化妆师的悲哀。”

兜头一盆冷水，浇得单迢迢愣在那里，待到她反应过来，才苦笑着回答：“明白的，我一直知道自己实力不够……”但是没想到这句话却换来柳欣岚一个更大的白眼：“以后我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跟着我做事的人没有一个是孬种，如果连相信自己能把事情做好的底气都没有，你还是趁早放弃。”

单迢迢又被说得愣住。柳欣岚这个人，脾气真的是古怪得很，打从她们见面开始，单迢迢就没摸透过她的心思。而柳欣岚显然并不在意单迢迢怎么看她，仍然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并且指挥着单迢迢提着东西整个片场团团转。只不过她倒是再没夸过单迢迢一句，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一针见血的批评。“动作太慢了，现场几十号人要化妆，就你这个速度我们画到天黑都画不完。”

“这个模具是易碎物品，上面都标了轻拿轻放，你手上力道那么重干什么？嫌它坏得不够快？”

“你是猪吗？我要的是血凝胶不是血浆！这都能搞混，猪都比你聪明！不是让你好好看清楚分类了？”

……几乎他们忙碌的一整个下午，片场都充斥着柳欣岚斥责单迢迢的声音。就连旁边搬重物的场工都有点同情单迢迢了，本来就是刚进组的新人，但是柳欣岚对她的要求完全是按照一个熟手来的。哪怕单迢迢之前也待过别的剧组，但是换个剧组就等于整个换了个环境，哪有那么容易适应的？单迢迢一直在太阳的暴晒下连轴转，哪怕本来涂了防晒霜，也都被汗水冲干净了，阳光把她暴露在外的皮肤晒得通红，整个人都被晒得有点恍惚。越是精神恍惚越是容易出错，到最后柳欣岚几乎都懒得骂她了，有时候干脆自己亲自动手。单迢迢真担心柳欣岚一个不开心就把自己开了，所以越发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顶着疲惫又恍惚的状态勉强坚持。到了晚上，所有工作人员也是吃个盒饭就继续开工。因为整个剧组都在赶工期，特别是外景，因为耗资巨大多拍一天都是烧钱，所以制片人和导演给了非常严苛的拍摄期限。再加上天气预报上说接下来的一个月可能会有几个台风要登陆，到时候S市下雨下个没完，外景更没法拍了。所以整个三组可以说是连轴转。单迢迢也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才能见到三组里的其他化妆师，其他人最低级别都是小助了，只有她一个人是杂物助理。三组化妆组除了单迢迢和柳欣岚之外，还有小助有三个，大助两个，特化师一个。特化师会主要负责给异族主演所特效妆容身边带一个小助，其余助理一个大助配合一个小助负责难度不高的群演妆容，而柳欣岚则带着单迢迢做难度较高量也较大的伤员妆容。据说是因为柳欣岚脾气顶不好的关系，旁人都很难和她相处，助理被她赶跑了一个又一个，组内的其他助理有些宁可自己单打独斗都不肯和她一起工作。柳欣岚的难相处，下午工作时间单迢迢已经领教过了。结果吃饭的时候，她身上自带的冷气场还是展现得淋漓尽致。三组化妆师一共八个人，明明应该挺热闹的，结果在吃饭的时候却非常安静。大家凑一起吃饭却彼此不说话。稍微有人抱怨了一句今天的菜太咸了，都会被柳欣岚一个白眼瞪回去：“想吃美味佳肴回家去吹着空调吃不是更舒服？有空挑剔菜不好吃不如多看看反思反思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元安和张辉今天画的那两组妆都不合格，开拍的时候发现自然光底下伤口颜色不自然，你们自己不注意还要我来发现问题？如果一个个都这样，我忙到死都没用。”

被点到名字的两个化妆师缩了缩脖子，相互同情地对望一眼，然后默默吃饭。饭一吃完，大家就作鸟兽散各忙各的，元安还走过来同情地拍拍单迢迢的肩膀，小声道：“哎，真同情你要在那个女魔头手底下做事。”

“女魔头？”

单迢迢愣了一下，忍不住重复了这三个字。见单迢迢好奇，元安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你不知道吗？她身边这么缺人，就是因为她的助理都被她赶走了。一个场盯，身边连个小助都没有，还不是她自己不会做人……”说到这里，“女魔头”柳欣岚已经在片场那头呼唤单迢迢了：“还不过来？要我自己把事情做完了你再过来善后是吗？”

单迢迢连忙跟元安道了别，急匆匆地跑向片场：“马，马上就来！”

其实这份工作的情况跟她进组前想象的根本不一样……这么奔波了大半天，她连真正上妆的步骤都没有接触，一直做的都是一些打下手的杂活。而且虽然《盛世华庭》剧组的待遇会比前面她待过的剧组都好，但是奈何不了三组是外景摄制组，工作环境好不好全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而柳欣岚……虽然面试的时候柳欣岚选择了单迢迢，但是单迢迢却明白她或许不是出于欣赏，只不过是觉得她会吃苦好役使罢了。总的算下来，单迢迢虽然有人权了，但是工作职别反而更低了。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在看柳欣岚上妆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学到了一些特效化妆的小技巧，这些经验可是花再多钱都买不到的。所以单迢迢还是有足够的动力面对打击，继续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