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被问得语塞。这样不好吗？当然好，人么，说起来还是讲究个将心比心，只是……“爷爷是担心……我会像三叔或我父亲那样？”

慕梵眼神灼灼，清俊无双的面容恍如山涧冷泉，“我，不是他们。最重要的是，我从最近屡屡发生的事总结出一点：如果想保护全心全意对待的人，退避三舍根本不是办法，因为……我们慕家人，从出生那天就注定，身在局中。”

这话，让老爷子深感意外。“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强大到足够撕开一切，掌控一切。用鲜血和暴力，呵护需要呵护的柔软。”

饱经风雨的心里像有什么东西从沧桑里用力钻出来，慕全定定望着孙子，感慨万千。这个孩子，果然长大了！在继今节之后，自己也果然没有看错人！欣慰，激动，担忧，怜爱，还有心里深埋的秘密，霎时全部涌入心房。复杂的滋味，让老爷子半晌说不出话。他颤颤抚上形影不离的核桃，连连点头：“好！好！孩子，你有自己的想法，真是懂事了。那么，这件事，爷爷交给你做主！”

“交给我做主？”

慕梵眉心一拧。他深深看向爷爷浊黄却不改精明的双眼，奇怪道：“爷爷刚才不是说，不能暂时还给三叔清白吗？”

“对，我是说不能。”

为平复跌宕心情，老爷子起身走到摆放文房四宝的书桌旁，提起其中一支狼毫，左手慢慢抚平宣纸：“知道爷爷为什么送你出国念书，还让你自己摸爬滚打创立梵科技吗？”

端砚内的墨汁黏黑无比，滴在宣纸上，是黑和白的鲜明对比。慕梵越发听不懂，言简意赅：“您是为了锻炼我。”

“锻炼是一方面。”

老爷子刷刷落笔，很快，一个龙飞凤舞的“静”字游走完成，“更重要的，是保护。”

“保护？”

喃喃重复这两个字，聪明过人的慕梵很快明白老爷子的前言后语——在三叔反对慕昭阳接管家族事务之后，爷爷很快相中从小和他亲近的自己。以爷爷的眼力，又哪里看不出三叔精神和名声的摧毁，是有人故意阻挠慕家选出杰出继承人呢？从那以后，他仿佛对培养继承人的事不那么热衷，也再不把哪个儿孙成天带在身旁教导，反而把自己和昭阳一样送出国，连创业也不给予太大帮助，为的就是让别有用心的人看不清楚慕家掌权人最终会落在谁手里。如今的自己，表面上仅仅是一间梵科技的总裁，还不足以构成任何威胁。恰好，三叔又被召回国，背后的人立刻按捺不住动手。看来，他们还是认为三叔胜算最大。不管是两年前那顿狂风暴雨，还是今天亲自让荣局长不对外公布，爷爷都在对外传递一个暗示——他对三子慕今节，依然抱有期望。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因此才会震怒，才会不惜摆出老脸为他封锁消息。“我明白爷爷的深意了。”

想不到爷爷从很久前就已经开始计划保护自己，慕梵心暖的同时，也深感沉重。“不过，既然爷爷意在保护，今天这件事又让我做主，会不会……”他不怕危险和设计，就怕老爷子希望落空。爷爷今年七十三，万一他那天身体不好，又没有选出合适的继承人，慕梵知道，那会是爷爷的一道催命符。“会不会让那些人盯上你？”

老爷子目光锐利的抬头。“是。”

“自然会。但是，你若接任掌权人，必须有一个机会树立绝对的威严，爷爷……”心里最深的秘密像一条蛇似的盘踞着，老爷子顿了顿，婉转改口：“爷爷还在，还能为你保驾护航，所以，放心大胆的去做。至于你三叔，我会交代他。”

“明白。”

肩上像忽然多出一副重若千金的担子，慕梵沉静颔首。这个交代的意思，估计爷爷是会暗示三叔，从此要做出与自己不合的假象。借口也不难找，三叔本人是打算逍遥度日不管万事，但……他的天才儿子慕昭阳呢？外人肯定会猜测，慕三爷再度介入权利斗争，为的是给儿子铺路。豪门世家争权夺利的戏码，是最常见的，也是所有人最津津乐道的。“你打算怎么做？”

慕梵的眼神静深如渊，既没有即将掌权的激动，也没有害怕畏怯的退缩，正是老爷子想看到的。一个成大事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稳得住。“依我看，背后之人肯定和当年残害三婶的主使一样，短时间内难以查出。”

慕梵走回座椅，食指微曲，有节奏的轻敲桌面：“山庄又不能长时间关闭封锁，必须尽快有个结果。三叔清白毋庸置疑，这五个女孩和三叔的接触却被人处心积虑偷偷保存，我想……先找出这个关键的人，处置。”

最后两个字，自带一股血雨腥风的气息。老爷子半眯着眼：“怎么处置？”

“当着所有人的面处置。难道爷爷从来没有想过吗，不管是三婶当年还是今天这出，对手有内应。”

两道粗眉重重一抖，老爷子的手在半空停住。他经验丰富，怎么可能不猜到内应这回事，只是……罢了，既然决定推慕梵上去，就把一切交给他做主，希望有些人能悬崖勒马。“去吧，让你三叔进来。按照你想做的去做，需要任何帮助，爷爷都还在。”

老爷子挥挥手，慕梵起身离开，觉得最后一句话特别奇怪。爷爷还在？难道爷爷预感自己哪天就不在了吗？他这么心急让自己树威掌权，有这个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