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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心为欲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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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放下,以心而论,放下,就是把心中的执念从牢狱中解脱出来。人会感知痛苦,恐惧和挫折带来的落差,其实这些情绪,来自心的贪欲。了解自己的心性,才能够了解,什么样的生活能够带给自己快乐。“当然是想越有钱越好,我要过有钱人的生活。”

阿龙被派来看守我们,他蹲在地上,像是被驯服的小宠物靠近戒尘,嘟囔道,“穷怕了,穷的时候没人看得起你,如果有钱,就不一样,个个都管你叫爷,那才活得有底气。”

戒尘淡笑摇头,“也就是说,你想要的并非钱财,而是别人对你的尊重。”

阿龙诧异地扭头,紧盯戒尘,顿时无言以对,恐怕是掂量内心究竟想要什么。片时,阿龙低着头说:“我要女人,想娶老婆,可是没有钱娶不起。”

我别过脸偷笑一声,被阿龙看到后,他愤而吓唬,“笑什么笑,再笑我,我就抓你回去做老婆,让你一辈子在我们村里抬不起头。”

七尺男儿的阿龙看起来差不多三十好几,他心思敏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所以他被戒尘说中痛处,他要的是抬起头来生活的勇气,然而在他的观念里,有钱才能抬头做人,他应该跟很多底层生活的人们一样,辛苦劳作,试图用双手换来希望,可现实的残酷一遍又一遍地鞭笞他的自尊,终于在某一天,他发了狂地想要挣脱。有人说过,越自卑的人越敏感,同样,这样的人越加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久而久之,阿龙变得脾气暴躁,随心所欲。他偶然发现,自己的狂妄和凶狠,能够得到别人的害怕,看到他人再也不敢嘲笑自己贫穷,他内心越发迷失方向,也就禁锢越深,直到失去自我。“当你只想到活在他人眼中的自己,那么你这一生也只能在他人眼中周旋。”

戒尘语重心长地劝慰,“你分了钱,变成富人,在他人看来,你好像是得到了一切,可是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作恶的人,所受的罪孽,他人并不会与你分担,到那个时候,他人同样冷眼旁观,而你活着,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在这场轮回中,永远成为他人眼中的笑柄?”

我不确定阿龙听不听得懂,可是看他的反应,好像有些惘然心慌。“不,我,我不是别人的笑柄。”

“阿龙,你没事吧。”

后来,其他绑匪也都取下纸袋面具,长得稍微人模人样的男人是他们的领头人,这男人身材偏瘦,手臂上的纹身很扎眼。踉跄后退的阿龙被领头人推了一下,他顺带调笑地骂道:“你这根木头还能听大师讲经?哼哈,你还是别丢人现眼,笑掉大牙了。”

“别碰我,我不是你们的笑柄。”

阿龙反抗似地怒吼,瞬时,祠堂内一片死寂,不久,阿龙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只留下领头人和另外一个绑匪。“阿弥陀佛。”

戒尘重新闭上眼,定神入禅。真有你的,离间计玩得挺溜的嘛。挪动屁股偷偷地靠近戒尘,被领头人发现后,他慢悠悠地走过来,突然撕掉贴在我嘴上的封箱胶。粘的太久,猛地撕掉扯动嘴角的皮肉,刺痛感令我警醒。“听说你这不起眼的小姑娘是荣少爷的未婚妻?”

领头人伸手扣住我的下颚,轻蔑一笑,“你自己说,你值多少钱?”

“小人,卑鄙小人。”

我啐一口,恶狠狠地质问,“你们说了,拿了钱就放了我外婆,可是你们非但没有放过外婆,还把送钱的人关起来,你们究竟要搞什么鬼,我告诉你,戒尘师父可不是一般人,你们如果伤害他,荣家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到时候你们有钱也没命花。”

“呵哈,多谢小妹妹这么好心地提醒我们,我们当然知道大师的来历,否则又怎么会轻易答应让他替代荣少送钱过来?”

“吴哥,上家来电话了。”

正说着,另一个绑匪将手机递给领头人,他姓吴,之后我听到绑匪喊他吴哥,他们所说的上家,一直没有出现,难道这群绑匪还有更大的组织?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练家子,所以这个“上家”刻在我心头,久久不能挥去。“冬冬,你有没有受伤?”

趁人不备,戒尘回头打量我。受宠若惊的我,莫名其妙地来一句,“你终于肯看我了吗?”

戒尘尴尬地移开目光,我担心他被我吓回去,于是缓了语气,楚楚地说:“我没事,天生贱骨头,挨这几下还死不了。”

“贫僧大意了,按照他们送来的地图找到祠堂,却不小心中了埋伏。”

“我看他们早就挖坑等着你往下跳。”

“你之前一直跟着贫僧?”

“我不放心你。”

含情脉脉地注视令戒尘招架不住,他干脆又背对我坐着,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来防身。“贫僧找机会送你出去,逃离之后赶紧通知警方。”

“那你呢?”

“贫僧留下来拖住他们,否则他们会对杨施主不利。”

“我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说不定他们还有其他目的,未知才令人害怕,不晓得等一下他们会不会对你不利,如果我逃出去,他们一怒之下对你……”“冬冬,贫僧死不足惜,可是你不同,荣庄和荣少,需要你。”

戒尘冷不丁打断我的话,郑重其事地说,“倘若贫僧不能活着出去,那荣少就拜托你了。”

“我不答应,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抱着必死之心?”

我傻了眼,惨白的小脸满是惊恐,“你怎么能这么悲观?你不能,不能这么想。”

“这不是悲观,只是将一切后果考虑之后,贫僧唯一的请求。”

“戒尘,我不答应,反正我不会答应,你必须给我活着出去。”

只差毫米就能靠上戒尘的后肩膀,然而绑匪并不遂我心愿,他们接听电话之后,神色惊慌,匆忙回到我们跟前,一人一个,将我和戒尘的双眼蒙上。“吴哥,外面好像有条子。”

听声音是阿龙,他出门调整心情的时候可能看到巷子外面的动静。“警方知道了。”

是吴哥用肯定的语气说出判断。“臭娘们,敢报警。”

随之而来的耳光十分响亮。“别打我外孙女,求求你们……”外婆上气不接下气,我听来心疼,跟着嚷了几声。“吴哥,这老家伙跟着我们可能是个累赘,要不就在这里做了她。”

“吴哥,我们一开始没打算杀人的,杀人的罪名太大了,我们犯不着为了一张图纸断送一生啊。”

“阿龙,当初掳来这老家伙的时候,你不是挺兴奋的吗?这会儿怎么成了个怂逼。”

“这不是怂,这是为自己找退路。”

“够了,你们两个吵够了没有,没有吵够,要不要去警局继续下半场。”

吴哥气不过,咆哮道,“全都带走,不听话的当场送他见阎王。”

我被人再次封住嘴,接着阿龙松开绑在我腿上的绳子,可是受控于他们离开祠堂,由于蒙着双眼,我不知道戒尘的方向,只能凭着气味寻求心安。“快点。”

潘哥催促命令阿龙开车,我被另一个绑匪毫不客气地拖到车边,慌忙抬脚,没有踩稳当,一个趔趄,上半身栽进车后座,然后被人从背后狠狠踢了一脚,不得已地靠前,撞到车内人的胸膛。他用胸膛接住我,同样也是被人封住嘴,只能轻轻地发出两声。各自双手受缚,眼前一片黑暗,感官顿时陷入囹圄,不得脱身。然则,嗅觉格外灵敏,霎时恍惚,鼻翼向外扩张,鼻尖冒出的细汗也透着一层薄薄的禅意。距离有点尴尬,所以戒尘尽可能地后退,直到退无后路,身后再也没有空间。我心知他的难处,坐好后也尽量保持不碰到他。陆续上来人,感知我身后是外婆,她微胖,所占空间更大,所以绑匪根本不会顾虑戒尘的身份,而是一个劲儿地将我们往里面推,最后再加一个人,整个后座拥挤艰难,导致我不得不撞上戒尘的胸口,贴得太紧,仿佛听到他的心跳,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心跳,也从不敢借胆妄为,如此靠近他。不知道是车内太热,还是怕到发烫,稍顿,额角的汗滴,轻缓沿颊游曳,微痒,搅得心拂动,明明是危难时机,却又被复杂的情愫乱了理智。我想挪开,可是抬头反而将他呼出的气息吸入体内,热热腾腾的一股灵气被我吞下去,躁动的心为欲种开了路。他近在眼前,我看不见,只能嗅着他。时间放慢后,噬人心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像是一条柔若无骨的小蛇,慢慢地爬上来,小蛇靠嗅觉伏击,我倚着戒尘胸口,靠嗅觉侵袭他的定力。反之,他吸入我的气息,是女人的味道,他从不知女人的味道,像一条小蛇钻入心肺之后,涌出血海。“砰砰——”他平淡宁静的心跳开始加速,我贪婪地聆听,贪婪地享受贴近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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