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意不知该如何描述这一刻的心情，惊讶、疑惑、还是恐惧？这位程怀远的“全权代表”，几天前还是便利店里偶遇的客人，接下来又成了孤儿院的志愿者，现在竟然有资格和程晏行出席同一场晚宴。楚子杰……到底是什么人？“我们是不是见过？”

程晏行上前一步，顺手把舒意拉到身后，“孤儿院的志愿者，嗯？”

“二少真是好记性，不过我的主业还是金融投资顾问，做志愿者只是我的业余爱好。”

楚子杰笑了笑，笑容牵动了侧脸的肌肉，隐约可见淡淡的红痕。那是上次被程晏行揍过的地方。“哎呀，大家别站着聊天啊，快坐快坐！”

姚老板哪里知道他们三人的纠葛，权当程晏行和楚子杰是旧相识，热情地招呼他们就座，没过一会儿，服务生开始陆续上菜。“能跟几位一起共进晚餐，实在是我姚某人的荣幸。”

姚老板笑眯眯的，对身旁的女伴道：“姗姗啊，你不是带了好姐妹吗，怎么还不来伺候楚先生？”

被称作“姗姗”的女人嫣然一笑：“是我疏忽了，这就叫她进来。”

语毕，一个打扮清纯的女人出现在内厅门口，她向众人欠身行礼，走到楚子杰身边：“楚先生您好，我叫小彤。”

“楚先生意下如何？不喜欢的话，大可以再挑！”

楚子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扫了小彤一眼：“来坐吧。”

小彤俏脸微红，很是高兴，入座后，殷勤地为他布菜倒酒。程晏行至始至终都没什么好脸色，他和舒意坐在同一侧，跟楚子杰的座位离得远远的，几乎呈对角线的状态。他挑了些清淡爽口的菜，夹到舒意的碗里，又把她的香槟换成果汁，连盛汤这种小事都亲力亲为，服务生本想上前帮忙，却被男人的眼神吓退了。这样一对比，姚老板和楚子杰都是由女伴伺候着用餐，唯有程晏行恰好相反。舒意表情淡然，看不出喜怒，好像也没觉得不合适。姗姗和小彤看在眼里，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妒意。酒过三巡，众人吃得差不多了，楚子杰提出要谈一谈合作案的事。有安菲菲的先例在前，姚老板不敢大意，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姗姗和小彤支出去，偌大的内厅只剩他们四人。“……凭什么她不走，偏要我们走？”

临出门前，小彤的嘀咕声传到舒意耳中，她也不恼，懒得管别人的闲话，只当自己是个陪聊的。“那咱们闲话少叙，进入正题吧。”

楚子杰拿出曲起修长的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姚总，其实老程总派我来跟进，也没别的意思，主要对此次度假村建设的某一项规划不是很赞同。”

“哦？”

姚老板放下酒杯：“您请说，愿闻其详。”

楚子杰拿出设计图纸：“您看，这是度假村目前的规划，硬件方面挑不出毛病，只是这一片——为什么没有标明具体开发项目？”

他所指的地方，恰好是一块位置极佳的空地。“哦，这里啊。”

姚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摸下巴：“楚先生，看来您还没跟二少沟通过吧？这块地是他定下的，不算在这次的项目里。”

楚子杰抬眼，清亮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探究：“从项目整体来看，这块地的区位优势仅次于度假村的黄金地带，不知道二少有何打算？”

“私用。”

程晏行淡淡吐字，视线凌厉。“这块地的商业价值太高，老程总和我都觉得，留作私用实在可惜。”

姚老板有些为难：“您说的我都知道，但二少很早之前就跟我定下了，再说面积也不大，不如就请老程总……”“姚总，老程总没有难为您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楚子杰转过视线，又盯住程晏行：“站在投资顾问的角度，二少，我很不建议您把这块地划为私用，相反的，如果它能成为项目的一部分，它将带来更优质的投资回报。”

“私用，你听不懂？”

程晏行眯起眼，语气里带上了隐隐的警告。“你只是我父亲的全权代表，你不是他，就算他来了，也不能干预我的决定。你只负责跟进和督导，插手其他事，就是越界。”

“你知道越界代表着什么？”

程晏行似笑非笑，“在其位，谋其政，你作为投资顾问，却要干涉程氏的决策，你是想推进项目，还是想取代我？”

此话一出，连姚老板的脸色都变了。“别激动，别激动，大家有话好说，万事好商量嘛。”

楚子杰收起笑意，眸光暗了下去。“全世界就你会算回报率？”

程晏行嗤笑一声，“除去我私用的这块地，也丝毫不会影响其余项目的产出比，用不着你替我操心。”

“哎呀，楚先生，还烦请您帮我谢谢老程总的好意啊。”

姚老板忙着打圆场，“这块地呢，二少确实很早就定下了，临时收回也不大合适，我觉得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吧。”

“……既然姚总都这样说了，我再坚持己见，岂不是让大家笑话。”

楚子杰沉默了半晌，最终恢复了神色：“我会如实通报给老程总的。”

“楚先生太客气了，您也是为了整个项目考虑，能理解，能理解！”

姚总举起酒杯：“来来来，别因为公事上的分歧伤了和气啊，祝咱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清脆的碰杯声回荡在内厅，楚子杰按下心头的不满，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在这之后便是众所周知的娱乐环节，跟合作案有联系的负责人们纷纷上前，想在程晏行面前混个眼熟。舒意不大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程晏行也看出她的心思，婉拒了不少跳舞、玩牌的邀请，陪她去甲板上透透气。清朗的月色倾泻而出，洒下一片温柔的银白，两人并肩，凭栏而立，背影竟是说不出的登对。“今天的饭菜还喜欢吗？”

舒意侧过脸，正欲点头随口应一句。背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