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她。季穆阳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之前他一直在逃避谈及向暖的任何事，但越是逃避，一切记忆却变得更加明晰。向暖安静地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她头上绑着一层层的绷带，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发白，要不是能看到她微微起伏的胸口，会以为这是一具尸体。医生说明道：“我们去季家的时候，向小姐的出血量很大的，还伤了大脑，发现她的时候，她还有一点意识，一直在说着，救救孩子……之类的话。我们医院也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现在情况看来并不好，能清醒过来的几率也不大。您要做好思想准备。”

“这段时间，谁来过？”

季穆阳问道。“好像她妈妈来过一次，随便看看，人就走了，大概也就逗留过一两分钟。还有您太太……她也来过，她一直想进来。不过当时向小姐在重症监护室，没让任何人探视。”

“她来做什么？”

“她说季先生想放弃向小姐的治疗，不过按照程序来说，必须得家属，季先生您没发话，我们也不敢那样做啊。”

一席话，说的季穆阳心里咯噔一下，放弃治疗！如果是向暖推的傅楚，现在向暖已经昏迷，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唯一的理由就是斩草除根！“以后这里，除了我，谁都不准进来探视，向暖一有情况，直接跟我汇报。”

房间里，向暖均匀地呼吸着，季穆阳突然怎么都想不起来，她笑起来是什么样了。好像最近的记忆里，除了她的哭泣，悲痛，并无其他，如果不是从小认识她，会以为这个人好像从来不会笑。季穆阳记得，她小时候是爱笑的，几乎每次见到他，都会缠着他说东说西。向暖……季穆阳的手触了触向暖的脸颊，她的肌肤冰凉无比，真的像个死人。从那天早上，发现两个人赤果果地躺在一张床上开始，季穆阳没给过她好脸色。在季家的几个月，向暖做足了功课，尽管怀孕，还是每天给自己安排了很多事情做。每一次产检、每一次购买婴儿产品，每一次孩子的变化，季穆阳能明显感觉到，向暖想跟他说，却被他冷漠的视线给逼回去了。那时的季穆阳好像病了，看到向暖，就会想到父亲那不光彩的过去，以及那段过去给家庭带来的巨大阴影，母亲的哭声和成长的阵痛杂糅在一起……可是跟傅楚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有怦然心动，只有成年人的适合，真是他想要的爱情吗？向暖离开之后，他拼命说服自己和傅楚在一起，那时候的焦躁和不幸福又是哪里来的？午夜梦回，向暖十五岁时候那张羞涩又有些期待的眼神，为什么总是入梦？每次面对向暖，他都会控制不住地发脾气，事后又隐隐有些后悔，又是怎么回事？一切的答案呼之欲出，季穆阳早就对向暖心动了，只是他一直都在拒绝承认！他不能爱上介入母亲婚姻第三者的女儿！他不能给伤地体无完肤的母亲再雪上加霜！季穆阳拒绝自己内心的心动，时间久了，他以为自己成了铜墙铁壁。傅楚把一切罪责投在向暖身上的时候，季穆阳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他从不求证，凭向暖的母亲是那样的人，那她的女儿一定会是不堪的！其实季穆阳心里多少知道，就算一切都是向暖做的，她得到的惩罚也已经不小了。可是向暖出事前的一晚，她歇斯底里地哭着抱住他的腰身，求他再陪她一晚上，她说她早就爱上了他，爱的如痴如狂。那一刻，两个人就像同病相怜的患者，依偎在一起取暖。季穆阳想明白一切的时候，他的眼睛红了，他死死握着向暖的手，“向暖……终究，还是我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