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不识路，干嘛还要我下来？”

站在副座，孙心然口气里荡起一丝小抱怨。这个懒虫正看一部恐怖片，惊险刺激，才不愿意下楼来。米果下车，用嘴呶了呶司机位上的男人。孙心然瞄了眼也是跟着下车的夏宸，小手翘起来挡住夏宸视线，小声问，“他的意思？”

米果点头。了解，欺软怕硬的孙心然说，“那我没什么意见。”

听两个女人小声嘀咕着什么，夏宸吆喝，“喂，过来一下。”

叫谁？两个女孩同时看去，夏宸鹰眸直视孙心然。“叫我？”

她食指翘起来对准自己，反应慢半拍问。夏宸点头，“过来帮下忙。”

“好勒！”

在金光闪闪的夏大总裁面前，奴相十足的孙心然小腿跑得飞快，她来夏宸跟前，笑眯眯抬起脸，一副请首长指示的样子，“夏大要我做什么？”

“这个东西搬上去。”

拉开后座的门，夏宸用冷硬的语调命令。嘎？孙心然往内瞧，那个大大的白色纸箱比她体积还壮，“夏大要我搬这东西上去？”

夏宸不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孙心然咽咽口水，小手挠着头皮，她苦哈哈说，“这东西比我人还大，小女子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米果也没料到夏宸要孙心然下楼是来搬东西，走上去，她说，“如果只是搬上去，我来好了。”

平时夏宸奴役自己也就算了，可孙心然有什么错呢？凭什么也受他的气！米果不忍心好友跟着自己受苦，遂主动弯腰，钻进后座将纸箱抱出来。其实纸箱只是看着大，不太好抱，重量也……呃，有点重。米果吃力的将箱子拖出来，正欲抱，夏宸从她手上轻而易举夺过去。然后，他就抱着箱子往呆滞的孙心然递，“拿着。”

孙心然怕了他那双狼一样幽深又危险的眼，下意识伸手抱住。“哎哟……”纤细的胳臂无法一下子适应手臂上的重量，只听孙心然嘤咛一声，整个人都快被箱子压倒似的。米果见状，冲上去要帮忙。夏宸拽着她手臂不允许，只扬扬下巴对准后面的老旧居民楼，“你先上去开门。”

“这……”见好友辛苦得直皱眉，米果不忍心，“这是我的婚纱，怎么好意思要心然帮我抱上去？”

“没关系，我行，果果，给你抱婚纱是我毕生的荣幸！”

面对夏宸这样的恶势力，孙心然不敢反抗，只见风使舵地献媚。毕竟上次搞砸了他那颗“钻戒”，一直担惊受怕会惨遭报复。此刻若能用体力弥补她的过错，以消除夏大的怒气，也算值了。夏宸按下车锁，拉起米果的手，“你要对她有信心，依我说，从这抱上三楼，也就五分钟的事。对么？”

他挑起声线问吃力抱着纸箱而双腿颤颤悠悠的孙心然。她艰难地呵呵笑着，身体早就渗了一层的汗，微微眯起眼睛看昏黄灯光下的两人，喘着粗气说，“四，四分钟就行。”

她表现可圈可点，夏宸从她脸上收回那双冷冽的眸，只拉着米果的手，两人往楼道走。被他牵着，米果不时回头看后面喘得像老牛的好友，替她打气，“心然，你要加油呀！”

“我……挺得住！”

当米果和夏宸已经从在沙发里就明天的婚事谈论许久，孙心然这才气喘吁吁进来。累死了！将纸箱放下，孙心然全身虚脱一样瘫软地滑坐在地上。听她浑浊的喘息声，米果赶紧过去扶她起来，“心然，你真棒！”

“小，小意思！”

孙心然摆摆手，说得有气无力。夏宸撩开衣袖看了看时间，“我先回去，今晚你也好好休息。”

“嗯。”

米果扶孙心然往沙发走，也不忘叮咛，“路上小心。”

夏宸浅点头，当米果两人拖着沉重的脚步站他跟前时，夏宸看着张大嘴巴呼吸的孙心然，“虽然对你没什么好感，不过明天还是会给你准备一个大红包。”

“真的？”

直接无视他的前半句，孙心然双眸明亮，对后面半句特别感兴趣，“能比刚才那个箱子重不？”

“或许吧。”

噢，YE！腰不酸了，气不喘了，身体倍棒！觉得她见钱眼开的小狐狸模样倒也可爱，夏宸决定对她之前间接破坏自己与米果感情的事，不予追究。夏宸离开，孙心然就迫不及待拿出婚纱看，“哇，好漂亮！”

唯美华丽的婚纱亮瞎了孙心然的眼，而且婚纱捧在手里，柔软的面料超有质感。这简直是孙心然长这么大，无论现实或电视里，见过最漂亮的一件新娘礼服。此时两个女人坐在床上，看好友捧着婚纱赞不绝口，米果心头也腾起满满的自豪，又看上面亮灿灿的钻石，她说，“工作人员说这件婚纱三千万，这上面镶的可不是水晶哦，全是钻石。”

“又是假的吧？”

因为早有假钻事件，所以这次孙心然也持怀疑态度。“真的！”

米果重了声音强调。“要不，咱们再捶捶？”

“捶你个头啦！”

听她又要动用小榔头，米果怕了，一把将婚纱抢过来，小心抱在怀里不再让她碰，“不管是真是假，总之我信！”

见她那么宝贝这件婚纱，语气里又尽是对夏宸的信任，孙心然撇撇嘴，她小手偷偷越过去，指尖捏着婚纱上一颗坚硬的钻，手感摸上去挺好。“果果，既然这上面有那么多，要不……你送我一颗吧。”

“才不要！”

她越说越离谱，米果不肯，将婚纱摊在床上的裙摆赶紧从她手上抢上来，往背后藏，“这是我的婚纱，女人最重要的一件衣服，怎么可以给你糟蹋？”

“我又不糟蹋你衣服，我只要钻。”

“那也不行！”

米果摇头，坚决说不。孙心然不死心，屁股往她挪近，继续游说，“反正多一颗不多，少一颗也没人瞧出来啦！”

“99象征长久，很有喻意的好不好！”

“98也象征久发啊，也很有喻意啦。”

“俗气！”

她一个劲打这些钻石的主意，米果说什么也不肯，死死抱着婚纱，不准好友的咸猪手再碰。两女孩打打闹闹，有说有笑，米果心头那丝婚礼前的恐惧，也因为欢乐的气氛，逐渐消散。夜已深，两个女孩还兴奋得睡不着。伴娘礼服已经在前一天送过来，此时孙心然玩心大发，大半夜穿起小礼裙，身段极度夸张的摇摆，在屋子里走猫步。米果笑得前俯后仰，肚子都笑得疼了，倒床上打滚。快十二点的时候，米果手机响起。“快，你老公的。”

孙心然撩起裙摆转圈圈，亦是不忘打趣米果。米果娇羞地瞪她一眼，便就急切地拿起电话。可屏幕上小哥哥三个字，顿时凝固米果所有微笑，不论是脸上的，还是心底的。“是小哥哥。”

心口瞬间就沉重起来，米果不敢接，只用一双惶惶的眼睛看好友。好似期待她给自己力量一样！许玮？在即将举行婚礼的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他打来电话，是要和果果说什么？想起那样一张清俊绝伦的脸，那张被爱情深深伤害的脸，孙心然心头也难受起来。“接吧，好好和他说会儿话。或许这刻，是他最难受的时候。”

明天自己心爱的女人就成为别人的妻子，自己还要当成伴郎送上祝福。那种悲催的事，总觉得不应该在许玮这样优秀的男人身上发生。可，它就是发生了。或许许玮自己都觉得败得莫名其妙，比起夏宸，他的爱没有缺陷，没有伤害，更绵长，更浓烈。但就是败得一塌糊涂！挺替许玮不值的，孙心然叹口气，“很晚了，我回房睡意，你也别太晚。”

主动退出房间，将空间和时间留给他们。这算是最后一个属于两人的夜晚，想说什么，就说吧。过了今晚，关系定位，之前的美好，如水流逝，如烟消散，一去不返……“小哥哥……”接起电话，米果轻柔的嗓音略微发哽。满天星辰烘托一轮明月，阳台上，许玮抬头望着如无数银钉闪烁的墨色天幕。五月的夜，凌晨时分，气候寒凉，耳畔寂寂，世界一片清冷。“睡不着，想问问你在做什么？”

思绪极乱，话出口，许玮又觉得有些过分，“你睡了吗？会不会打扰你？”

“哦……没有，我也没睡。”

米果觉得心口好沉，呼吸也在发紧。她不知道怎样做，才能降低小哥哥受到的伤害。对他，除了感激，还有就是抱歉，这辈子都弥补不了的过错。“爱丫头，我……”许玮说话断断续续，好像有难言之隐。这样吞吐的许玮，之前的日子里从来没有遇到过。而此时再听他叫“爱丫头”，简单的三个字依旧包蕴着情深意长，米果竟觉得心脏好像被人赤裸裸，撕成了两半。米果不说话，小手只揪紧婚纱一角，牙齿陷进殷红的唇里。出租屋的窗外是如鬼魅般的夜，别墅外的庭园内盘根错节的粗壮梧桐枝桠张牙舞爪。同一夜空下的两人，默默不语，微弱的电流串连着彼此的心。“如果，我们重逢能早几天，在你遇见他之前，那你明天要嫁的人，会是我吗？”

鼓足了好大的勇气，终于，静默许久的许玮颤着声音问。电话这头的米果，清泪滚出眼眶。她手心死死掩唇，生怕自己的哭声被许玮听见。等了许久，米果一直不作声。但许玮知道通讯没断，他的爱丫头，能听到他心底的声音。隐忍的哭泣，哭得太阳穴都痛了，像无数根针扎在一起剧烈又凶猛的戳下去。米果松开捂住唇鼻的手，她觉得无法呼吸，几欲窒息。她不得不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喘息。如果早遇见的是小哥哥，那么和夏宸的一切，都不会开始。时间若重来，命运若眷顾，该有多好！只可惜，错过，她和小哥哥这辈子都错过。不多不少，正是那短短的几天，足以成为终身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