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人说起你小时候迷路，在一条且仅此一条的回家路上蹲着哭了两个小时这件事情的。”

鱼小满安慰道。“……”“你别过多依赖我。”

鱼小满又说，“你喜欢我哥或者喜欢我这种也是依赖……”“依赖？”

“就是依赖，那不是爱。”

“呵。”

狄庚霖目光凉凉地偏过头去，双手插进裤袋。“看来你根本不懂一个路盲的悲哀。”

“路盲……什么悲哀？”

鱼小满眼见狄庚霖又变脸了，不由发问。“根本找不到走到他喜欢的人心里的路。”

狄庚霖踏步朝前走去。……“我喜欢的是你还是你哥还是海瑟薇……我是真的不认识路么。”

狄庚霖又顿住，微嘲地丢下一句。加重问道：“鱼小满，我真的会不知道？”

鱼小满突然有些愣。“我……”狄庚霖就突然转身，大踏步返回，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一手钳起鱼小满的下巴。忽而，俯身封住了她的嘴唇。停滞住的一瞬间，时针指向晚八点。广场上所有的灯光全部亮起，整个广场猛然间亮如白昼，里面装上了投射光线的喷泉悉数绽开，宛如蓝色妖姬在烈光下，放肆喷薄地盛放。他们脚下的地面亮起，清绿的水电波纹在地面流淌，只有时间是倏忽不动的，画面犹如定格。狄庚霖只是在唇上停滞了好几秒，最后终究没撬开她的唇瓣吻进去。气势是凶猛的，行动上却败下阵来，他叹口气，离开了几毫米的距离：“所有人都可以拿我的喜欢开玩笑的时候，你不可以。所有人逼着我喜欢海瑟薇的时候，你不可以。小满。”

……鱼小满一动不动地凝视他漆黑的眼瞳里璀璨的灯光，一句话也不能言。“你看，我也能在最美的场景里吻你，可即使这种时候，我都找不到路走进你的心里。”

“我没亲过你，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不爱你呢？”

“海瑟薇让我惦念了放不下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你在车里可以一口咬定，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爱上她了呢？”

“那我消失了，你会挂念我吗？你挂念我，就代表你爱我吗？……小满，你别欺人太甚。”

两唇相碰的时候，鱼小满还是有知觉的，可他的话一出口，鱼小满却愣得不能再愣。——可这里从来没有“最愣”的字眼，只有“更愣”。十几米外的简律辰和海瑟薇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目光凝固地穿过人群，望着不远处两个，站在最好的时间点最美的地段最高声的人群欢呼声里……嘴唇相接的两人。海瑟薇的手机慢慢垂到身侧，抿了抿唇，过了几秒，才冷静地说，“很浪漫。”

简律辰没说话，只是手指捏紧，异常平静地继续站在那里，盯着不远处两个人，却缓又冷地说：“我觉得一点也不。”

……“海瑟薇，你们俩胡来了！”

南霜的声音在耳麦里乍然响起，“退开，离他们至少五十米开外，再不动我亲自过来敲晕拖走！简先生，你竟然带海瑟薇来这里，你太胡来了！”

“只是巧遇。”

眼看鱼小满推开了狄庚霖，简律辰终于转身，镇定自若地狡辩道。“……”“我和他们真的只是巧遇。”

海瑟薇吞了口口水，声音有些虚地帮接了一句。“你闭嘴。”

简律辰和南霜同时出声。……鱼小满推了狄庚霖，对上他有些凌厉的视线，很快又缩回脖子，气势不足地瞪着眼：“说话就说话，那什么，你亲我了，我就感觉咱俩从此不纯洁了……”“……”狄庚霖转瞬又被她弄得有些哭笑不得，突然觉得非常地别扭好笑，只得梗着脖子道：“亲就亲了，又不会怀孕！……所以你别打我。”

“那好吧，我不打你，我跟你道个歉。”

鱼小满擦了擦嘴，又锁着眉。“你刚才说得对，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我好像……太他妈欺人太甚了。”

“我以后再不这么和你说话了，你喜欢谁我不逼你了。不过你下次再这样，我就摔你……”鱼小满像小时候道歉一样伸出爪子。“咱们得和解，要不然我会尴尬的。”

“好吧……”狄庚霖也伸出手，“你能不把尴尬说得这么不尴尬吗？”

“这样难道更尴尬？”

“有点。”

两人握手言和，一切宛如初始之姿。他喜欢她，她不喜欢他，不过亲近和平，相安无事。很快，鱼小满被别的东西转移了注意力，她蹲下来：“这个真棒。”

地面上贴了一层不知道材质的地板纸，但表面应该有弱电流通过，电流都像带上了色彩，还找画师画出了水流的轮廓，荧荧清绿的，像是站在宽宽的溪流里，踩一步，脚边的电容发生散开堆集，像是踩开了涟漪。隔三差五地面还凿了孔，里面填上颜色苔绿或咖啡色的经过外表渲染的地灯，闪闪如被水流冲抚的鹅卵石。没有五颜六色的灯光在这里姹紫嫣红乱闪的景象，这里展览的不是酒吧，更像是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主题公园。鱼小满放眼望去，眼界果然大开，“这些东西，如果融入建筑里，是会美死人的！”

“当然会死人，不过是贵死……你知道造价嘛？”

狄庚霖掰开五指打算给她数。“别数，这种很好，给了我无限灵感，我就要在九峰里面，做这种华而不实用的建筑设计来！”

鱼小满两眼放光，兴奋异常，转而转向别的地方。“到别处看看去。”

“……”狄庚霖还真是不明白，九峰为什么会请鱼小满这种焉儿坏的女人去搞破坏了。——“我想玩这个。”

狄庚霖看到一个区域里，LED灯钉在面料上的奇异服装时，停下脚步说。一群人在这片黑暗区域走的时候，只有LED是亮的。每个人身体上一条，四肢上个一条，兜帽帽沿上一圈，灯亮起的时候，就像是一个个简单笨拙，又活过来的“火柴人”。这看起来有点像人体最简化的骨骼构架，所以他喜欢。——“我想玩那个。”

鱼小满指着另一个区域，光影有些虚幻的的台子上，有魔术师正在一个星光闪闪的柜子边，玩“大变活人”还是什么的魔术。因为鱼小满一向对“构造”很有研究，所以对那个很感兴趣。于是……“那咱们分开吧，等会你还在这里，我过来找你。”

鱼小满说。“好。”

……简律辰踩在车顶上，找南霜借来了迷你望远镜，眯着眼看远处和狄庚霖分开的鱼小满。他现在并不突兀，因为广场上人太多，好多人已经爬上车顶，欣赏广场中央由一个个区域台组成的巨大六芒星图案了。又是什么噱头，情侣大概不久便会涌向六芒星的中央——也就是广场中央的“祭台”上，到了祭台上怎么怎么样了，就会真爱长存一万年百万年之类的。海瑟薇坐在车前盖上，有点兴致缺缺。“你不过去玩？”

简律辰问。“突然觉得不好玩了。”

海瑟薇吊着腿坐着，抽着从简律辰那里要过来的烟，青灰色的烟雾缭绕了两圈就飘散了，海瑟薇就重新吸了一口。“男人抽的，味道真烈。”

“原来你还抽烟。”

简律辰说。“原来你还抽烟。”

海瑟薇原封不动地还给他。简律辰也不跟她争，直接把烟截走，丢到了地上，“女人抽烟的样子其实狠丑，怎么都优雅不起来，看起来还作。以后别抽。”

“抽给你看的？”

海瑟薇脾气不好。“抽给我看了。”

海瑟薇翻了翻白眼，然后高跟鞋朝着他的玛莎拉蒂狠踢了几下。“混蛋！”

也不知道骂的谁。“你在生狄庚霖的气，还是鱼小满的气？”

简律辰问。“我自己。”

海瑟薇回答。真行。简律辰忍不住吐气扭脸，原来又是一个鱼小满。“痛恨自己的话，去自焚吧。”

简律辰走到车盖上，很不客气地把踢他爱车的海瑟薇踢了下去。等海瑟薇忿然从地上坐起怒瞪他，他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有个‘火柴人’的台子，我观察了很久，一点都不弱智，还很有意思……海瑟薇你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