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在杰西禀报完这些后，李俢宁淡淡吐出两个字。杰西点头，离开了办公室。李俢宁站起身，来到了落地窗前。原本站在这个地方，他会觉得雄心万丈，因为他不断告诉自己，在他的脚下，还有这片土地等着他去征服。可此时此刻，内心一片烦闷，抑郁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伸出手，凌乱地扯掉领带，手一下一下地捶着窗，这股郁闷无法排遣，让他难受得想要叫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后，只有我一个人这么痛苦，而你根本就不记得我是谁？莫小白，你活得好轻松惬意啊。怎么办，看着这样的你，就忍不住想要将你给毁掉。若你什么都没有了，臭名昭著，你身后的那个男人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好，对你不离不弃？李俢宁倏地闭上了眼。好多次，好多次都想要毁掉他，但脑海里莫小白的笑脸总是会清晰浮现，到最后，始终下不出那个决定。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毁掉安丽娜，也可以不留情面地说安丽娜是只破鞋，更可以毫不愧疚地将前一刻还在她怀里温存的女人给踹下床，让她拿着钞票走人，可他就是无法对莫小白真的狠下心。上一次见莫小白，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这些日子，他还常常在想，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虽然想要羞辱那个女人，但让那些恶心的男人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也会污了那个女人的眼。而且莫小白嘲讽的眼神，就像是一根毒针，直直刺中了他的心脏，让他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再也无法坚持下去。要是别的女人，敢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他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可在莫小白那样的眼神下，他居然只想要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李俢宁有些痛恨这样的自己，这样的他让他觉得可笑。事到如今，他在她的面前居然还这么天真。她都不给他一点生机了，他为何还要顾及她的死活，还要管她会不会伤心难堪？可事实是，那个女人从以前就不肯多看他一眼。那么骄傲的一个女人，永远目视前方，看不到其他的人。哪怕你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摆放在她的面前，她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如果你一直这样狠心下去，那我尚可以安慰自己，我不过是众多可怜虫中的一个，每一个人都一样，我不是最凄惨的。可你去了肖律的身边，你答应了他，难道肖律于你就是特别的？这样的结果，李俢宁无法接受。轰隆一声，李俢宁重重一锤桌子，许多文件洒落到了地上。李俢宁却没有理会，拿着车钥匙下了楼。他一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的疾驰。直到来到一片郊外，一个自己都没有到过的地方，才拍打着方向盘停了下来。坐在车上，李俢宁捂着脸，过去的记忆一幕幕在他的脑海浮现——仁爱孤儿院门前。一个瘦瘦的小男孩，通红着脸，鼓起勇气来到一个小女孩面前。“我……我们一起去上学，可以吗？”

那个小女孩停下，站定，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就继续走了。可爱得像只洋娃娃，却冷得像一块冰。那是附近孩子对那小女孩一致的说法，那真的是个漂亮的小女娃，每个小男孩看到她都忍不住脸红，他也不例外。但他和其他男孩子不同，他确信，他和他们是不同的。想要照顾那个小女孩，想要她的脸上有笑容，不想看到她那么孤独。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只想着这些。却不知道，那个小女孩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同情可怜的眼神。小女孩走了，步调都没有改变一下，仿佛什么人什么事都入不了她的心。小男孩愣在原地，看着小女孩越走越远，却找不到方法留住她，慌乱得手足无措。回去的时候，妈妈告诉他，要想交朋友，就得有耐心。让对方看到你的诚意，他／她就会接受你了。妈妈不知道他说的人是她，如果她知道，肯定会让他离她远一点。正常人家的孩子，是不让他和孤儿院的孩子们玩的。他不知道别人的家里是不是这样，他们家是如此。可他就是想找她玩，其他的他都不稀罕。但妈妈说的有关诚意的话，他听了进去，并觉得很有道理。他开始每日等在上学的地方，每次见到她，都紧张得说不出话。看到小时候他那副害羞的样子，就会奇怪他是怎么成长到现在，喜欢爆粗口的李俢宁的。他也不知道，大概是想着宁愿在她的面前留个糟糕的印象，也不想被她继续无视下去了吧。可是，他爆粗口都留给其她女人了，他变成这个样子时，那个小女孩已经离开了。他每日都在上学的路上等着，想和她说句话，她最多的就是点一下头，就是这一点头，都能让他兴奋老半天。可再接下去，便什么都没有。学校里的孩子疏远她，觉得她可怕，也很难相处。她从不以为意，似乎很希望看到这一点，与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这样的情况，大概持续了半年多。一个半年来连续出现在你面前的人，对方连一点印象都没有，是不是觉得很悲哀？他有些泄气，也曾赌气，一个早晨不出现，想知道她是否会有一点点的担心和失落。他的情商蛮高的，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玩这套把戏了。李俢宁有些得意的想。可这得意，很快就变成了惨然。因为那个小女孩一点表示都没有，无所谓高兴，无所谓不高兴，他宁愿她有松一口气、甚至是表现出那个讨厌的家伙终于走了的兴奋，哪怕是这样的情绪，都能让他高兴。至少在那个小女孩心中，他是留下痕迹的。可是什么都没有，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依然看着前方，走在去学校的路上。一点的停滞都没有，只有在他喊住她名字的时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个表情好像在说：啊，你在啊。就是这个表情，彻底地让他受伤了。他觉得委屈，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完全把别人的好意不当回事！他再也不要和她一块去上学了，也不要管她孤不孤独、一个人难不难受了。小修宁赌气的想。可没过几天，他又忍不住前去看她，但他完全没有想到，上一次就是最后一次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