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的烟草味钻入了顾小淼的鼻息，心脏猛地一缩，愕然抬头，顿时头晕目眩。腾北夜一把将她捞住，没有色彩的黑眸垂了垂，淡淡的目光落在她错愕不及的脸上。男人的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在顾小淼心慌意乱等待他的下文时，大手松开了她纤细的手臂。径长的身形直接从她身边走过。顾小淼僵站在原地。立凯威的父亲看到向他走进的男人，浑身的沉稳之气带着一股高位者的魄力，让他这个活了半辈子的人竟也心力不从了起来，下意识站的起身。“可否借一步说话？”

男人瞥了眼床上的人，沉沉开口道。除了突然走进来的男人，后面还跟着两名一身黑色西装的保镖，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后。房间里的气氛骤然肃穆。立父紧紧握着单人沙发的扶手，微仰着头看向男人，他深深的感觉到，他们之间存在的不仅是身份地位的悬殊。“你又是谁？”

老太太突然出声。腾北夜面不改色，清沉的嗓音低缓而平静，“你不是想知道谁把你儿子打成这样，就是我。”

……里间茶水接待室的门紧关着，江依蓉扶着老太太出去了，顾小淼便一个人坐在病房里的组合沙发上。她时不时伸头往接待室那边看看，心里有些担心。不知道是在担心立父不依不饶，还是在担心腾北夜被惹恼，万一动起手来……顾小淼坐立不安，干脆起身找点东西来转移注意力。病房里除了她，其实还有一个人。只是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也不知道顾小淼已经站在了他的旁边。顾小淼看着没有生命迹象立凯威，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现在没有能力再跟她吵架，互相撕骂，甚至也感知不到有人在这么不遮不掩的打量他。如果说顾小淼没有恨过立凯威，那是不可能的，至少曾经恨过，但现在已经不恨了。现在的立凯威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故人，一个让她同情的可怜人。那些恩怨还有那些往事，此时此刻都没有意义。先前老太太的一番折腾，床畔的被子歪歪斜斜，滑下去一些，立凯威的手露在了外面。顾小淼没有想太多，弯下腰，欲把被子给他盖好，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她明显感觉到，食指的指背擦到了什么光滑冰凉的东西。动作顿了顿，盯着他干净修长的手指呈僵硬状态向内弯曲着，她的目光微闪微闪，忽然有了一个荒唐的猜测。顾小淼拿起了他的手，轻轻将衣袖掳上去。没有血色的手腕肌肤近乎透明，可以看到皮肤下一条条的血管，然而灼伤顾小淼眼睛的是手腕上悬着一条质地粗糙的手链。黑色的手编绳因为佩戴时间长，已经变成了灰白色，中间穿着一枚戒指般的金属环，也黯淡陈旧得失去了本来的金属光泽。顾小淼的目光一寸寸的沉寂下来，在床头坐下，拿着立凯威的手腕仔细打量。这条手链对她来说分外熟悉。当初她和立凯威在一起的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她什么都没有准备。那时她还在上高中，流行用硬币做戒指。就是拿类似于圆规那种尖的东西，沿着硬币边缘一圈一圈的磨，把硬币中间的部分磨穿。能将硬币磨成戒指需要很多的精力、时间和耐力，听说将这枚戒指送给喜欢的人，就能代表你爱他很深。顾小淼也跟随大众流风，花了三天的时间，磨成了一枚戒指。正好立凯威这天生日，她把这枚戒指穿在了手绳上送给了他。很廉价的一个东西，没想到到现在他还没摘。这正是让顾小淼疑惑的。三年前的东西留到了现在。怀旧么？让江依蓉看到，就不怕产生不必要的麻烦？立凯威送她的东西，那天搬家的时候她全都打包扔了。昨日感情昨日死，没必要再留到今天，可他这是……床上的人突然诈尸般抖了一下，猛地抓住了顾小淼的手，她吓了一大跳，像被劈了似得僵硬了身子。这时茶饮室的门打开了，腾北夜从里走出，抬眼便看见顾小淼坐在立凯威床头，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看上去似乎在出神。他稍稍移动目光，落在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上。腾北夜感觉到血液在身体里攒动，不受控制的大步走向她。听到脚步声，顾小淼心魄未定的转过了头，顺着男人修长的缝合精细的裤缝线一路往上看。刚到她身后的男人毫无防备的对上了她的视线，背脊僵了僵，一时竟找不到言辞。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停滞了一会儿，顾小淼先开了口。“你也来看他么？”

不温不火的一句，没有尴尬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明知道他来的目的，却偏偏这样问出口，语气坦荡的让他更加窝火。“我觉得他很可怜，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腾北夜深邃的眸暗不见底，没有说话。“如果你不来的话，恐怕我就要留下来照顾他了。”

腾北夜沉声道：“我送你回去。”

她忽然笑了，仰头盯着他，笑眼明媚，“回哪？”

“小淼，听话点。”

“听不听话下场不都一样吗？还是我听话的话，你能让我舒服点？”

腾北夜压着怒气，勾起了唇角，“看来你很喜欢被人强迫。”

话音刚落，他抓住了顾小淼和立凯威相握的手腕子，一把将她拽了起来。动作强硬粗鲁，容不得顾小淼反抗。……客厅里，立家上下一众人都挤坐在沙发上，各个冷汗涔涔，在看到顾小淼时，竟都投去了求助的眼神。几名保镖岿然不动的站着，从未见过这般阵仗的立家人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顾小淼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漠然收回了视线，由着男人将她拖出病房。她注意到江依蓉不见了，恐怕是看到腾北夜来了，所以找借口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