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叫第二个人，第一个是她。她抬眸，看向老妇人，她一脸慈爱沧桑，年轻时乌黑的头发已有如严冬初雪落地，像秋日的第一道霜，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头上根根银发，脸上条条皱文，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从眉眼中就知道，这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外婆。”

她跟着男人乖巧的叫道。妇人微眯着眼，眸中闪烁些许不易察觉的泪光，她一手握着男子，一手握着女子，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双肩在微微颤抖。“阿风，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她有些埋怨地看着男子。“外婆，你看我，哪次来时提前说的。”

顾远风莞尔一笑，要是提前说，这小老太太肯定得忙七忙八的，竟折腾她自己，累得慌，他看了不忍。妇人瞪他一眼，无可奈何，转而看向一旁的女子，真是越看越喜欢，她家孙子的眼光，可真不是盖的。“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位很爱很爱的人吧，你终于把她也带来了，真好。”

说完，她看向女子的目光更加柔和慈爱。穆暖困惑，侧眸瞥了一眼男人，随即心里涌起了一丝感动，是不是可以说，很久以前，她就是他那个很爱很爱的人了？顾远风毫不顾忌点头默认，墨眸里清澈坦然。妇人很快注意到女子隆起的腹部，眼里瞬时满是惊喜，“几个月了？”

“外婆，已经四个月了。”

穆暖接话，俯头看着自己日益增大的肚子，眸里温柔像是有光，想到外婆会很喜欢她肚子里的孩子，心里高兴不已。老太太一听这月份，立马就变了脸，用力拍开了男子的手。“你这小子，怎么照顾你媳妇儿的，怀着孕呢就到处带她跑，出息！”

男人对她态度前后转变苦笑不得，正要说话，身侧的小女人抢先一步。“外婆，是远风他经常说起你，我想看看你所以央求着他带我来的。”

穆暖松开了男人温暖的手，上前揽着妇人的胳膊肘。老太太一下子乐呵呵，笑不拢嘴。“你这姑娘，对臭小子还挺维护，不过我喜欢，但还是身体最重要，知道没？”

她轻抚臂弯中女子的手，语气玩笑中又带着警醒。“好了，你俩也别傻站着，快进屋坐坐，我给你们弄点吃的，昨天隔壁丁婶刚给我带了一些野菜，让你们好好尝尝……”一面说着一面往厨房走。“外婆，你别忙活。”

顾远风眉头微皱，上前扶着她的手，不让她继续走，他们是回来孝顺她的，不是让她像对待客人那样忙着招呼。“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吃点东西，是不是放下东西就要走了？”

老太太怒了，虽然这小子对她很孝顺，每个星期都会托人带补品来，也让人照顾她，但人老了，哪还在意这些外在的东西，不就是盼着儿孙陪伴么。男人抿唇低眸，沉默不语。自从他开始在顾氏工作后，工作忙得不可开交，他几乎是一年只来一次，而每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老人家肯定会不高兴。穆暖见两人陷入僵局，上前缓和，“外婆，怎么会呢，我们今天就打算赖在这儿了，想吃吃外婆家的家常菜呢，远风，你说是不是？”

她向男人递去眼色，暗示他赶紧说说话。“嗯。”

男人最终点头。老太太笑颜逐开，拍了拍两人，“这就对了，还是媳妇儿出马才制得住你。”

话落便走去厨房。看到老人家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顾远风转身拿起地上的东西，然后拉起女人的手，一起走进主屋。“你从来没有跟我提到过外婆。”

小女人抱胸，质问道。男人熟络的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女士暖拖，示意她坐下，亲自帮她把鞋子换上。“你这“外婆外婆”的，叫得听顺溜。”

女子看他半蹲着为她换鞋，耳根微微泛红，气势一下蔫了，“看我反应多快。”

换好鞋，男人直起身，揉了揉她的脑门。“我小时候和外婆住了一年，但和她关系比爸妈亲近。”

男人手插在裤兜，似乎不大乐意提及这段事。“我外婆和外公在我妈念初中的时候就离婚了，我妈被判给了外公，她却以为是外婆抛夫弃女，对她从此怀恨在心，几十年没有来往……有一次，我亲眼看到外婆跪在顾宅门口，也就是那一年，我去和她住在这小镇。”

男人的声音听着让人觉得感伤。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能狠心不见外婆，她让他来小镇也只是她忙得抽不出时间照顾他，在和外婆相处的那段时光，是他童年最美好的回忆。“她这么多年一直是一个人。”

守在这院子，守在这小镇。顾远风忽然很想抽根烟，习惯性掏出打火机，却发现没有带烟，只好作罢。穆暖看到他这沉重的模样，心疼不已，慢步走到他身侧，小手拉起大手，轻轻按着他的指头。“外婆现在有你，还有我，穆西和肚里的小宝宝。”

男人侧身将她揽入怀中，瘦削的下巴顶着她的头顶，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令人安稳。“嗯，我知道。”

“今晚，我们留下来陪外婆吧。”

她轻声问道。“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

男人玩味一笑。女人听到这话，倏地抬头，那他还对外婆摆什么臭脸，惹她生气，看到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后，瞬间感觉自己被耍了。“顾远风，下次让我做好人前知会一声好伐？”

尔后，两人嬉闹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