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那年，我大三，他大四，他因为在学校表现很优秀，直接就被大律师行也看上了，实习期就有五千的工资。十来年前，对于一个实习生而言，这工资绝对是高的。我掰着手指在那里数着说：“你转正之后，怎么说也得有一万吧，我要是实习期三千，转正好应该也有五千吧！那我的五千就用来我们两个人生活，你的一万就存下来。就现在南城市的房价而言，我们攒一年的钱，就可以付个小房子的首付了，我那天在网上看到的，为了缓解大城市的住房压力，现在流行小户型，最小的才二十来平米呢。我看的那套才三十二平米，现在才一万每平，就算过两年，撑死涨到一万五吧！30％的首付也就是十五万的样子，我们再省一省，或者做点兼职，实在不行让我妈妈跟舅舅赞助点，肯定没问题的。”

他不以为然地说：“那么小怎么住啊？”

“别着急嘛，先买小的啊，等我们奋斗两年，工资提上去了，再卖了小的换大的嘛，不然，这房价这么涨下去，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攒够钱啊？是不是？”

他问：“那结婚呢？不先攒钱结婚吗？”

“嗨，你以为我是那么些庸俗的女人吗？大不了我跟你裸婚喽，我徐南风的眼光就这么独到，我就吃定你莫一路将后一定能够让我过好日子。所以，我才不会想着去要什么车啊房啊，金啊银啊的，这些东西再好，也比不上人好嘛！只要跟你在一起，对我而言，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现在回忆起来，我感觉都不是我说出来的？那时候，是没有经历过没钱的痛苦吧？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有钱啊？我木木地说：“山清？水秀？”

“是啊！陆家的大房子住着是好？钱是花得痛快，但是，那是我们想要的人生吗？我觉得我们住的地方太大了，所以吵了架，我们就可以把彼此都甩得远远的，谁也看不见谁？如果是个小房子，只有一间房，只有一张床，也就不会冷战了。”

我问道：“我们吵过架吗？我们冷过战吗？一路，我们是生死相搏啊？你忘记……”我抓着他的手朝我的脸上打了一下，说：“你忘记你是怎么打我的吗？忘记我曾经脑溢血吗？失忆可以装，脑溢血也能够装吗？”

我拽着他的手，上面还有那天他从火盆里救书时留下的痕迹，我问道：“这些，你都能够忘记？”

莫一路听我这么说，那双眼睛都红润了，说：“我能忘记，我有什么不能忘记？我以为你伤害了我，所以，我去伤害你，因为，我伤害了你，所以，你又反过来伤害我？如果，我不伤害你，你也不伤害我，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吗？我不想用别人的身份活着，我想要做回你的一路，你也做回我的小南，好不好？”

曾经，我是那么喜欢他？可是现在……。我也分不清楚，自己是爱，还是恨？我推开他的手说：“做回我的一路？哈哈哈……莫一路，我感觉你在骗我？你是不是知道我是陆正的亲生女儿？所以、所以，你要利用我，这样你就可以永远地留在陆家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陆正也不会，我只是个女儿而已，他有儿子的，没有了陆天宇还有陆天琦，你别妄想了，你没看到陆正现在满世界的找他吗？”

莫一路没想到我会这么想？一脸茫然地瞧着我，问道：“南风，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说：“不然，你让我怎么想？我们不是已经彻底地分开了吗？你为什么好端端地想要跟我复合呢？你对我一定是有所图……。”

“你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些，不是算计人，就是人算计你？”

“难道你不是吗？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有一件事是真的吗？你对我的一切好，全部都是在骗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假的……”。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这么吵起来了？整个候机室的人就朝我们看了过来？总之，我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相信的。“哟，陆董、陆太太，你们吵什么呢？”

在我们吵得最凶的时候，突然就听见了声音，回头一看，发现是顾总。莫一路有点激动地迎接过去，说：“顾总，我找你好些天，谢天谢地，你没事儿，唐……”。话还没有问出口，就看见顾总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顾总介绍道：“这是我太太……。”

顾太太跟唐洁云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美女，唐洁云是个画家，多少有点艺术气质，虽然年轻，却好似经历了许多苦难，带着淡淡的忧伤。顾太太呢，是那一种娴静的美，看上去很是温婉，看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莫一路问候道：“顾太太好！”

他朝我招手，我也上前招呼道：“顾太太好！”

顾总问道：“你们在吵架吗？”

莫一路说：“怎么会？我们正在为‘日本地震作为中国人该不该高兴’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顾总听着忍不住笑了说：“陆董，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幽默啊？有结果了吗？”

莫一路只是笑，问道：“这几天你是怎么回事儿？一直都联系不上？”

顾总说：“我有点事情在那边耽误了几天。”

我问道：“那、那顾太太怎么会在这里啊？”

顾太太说：“我在这里等了他好几天了，听说，从日本接人回来的飞机就是降落在这里的，我们现在转机回南城，你们呢？”

我说：“我们也是！”

刚好，候机室内传来了登机的提示，我们就一起去了登机处。我们的票不在一个舱里，上了飞机后就要分开了，顾总对顾太太说：“言言，我跟陆董有话说，你跟陆太太一起坐好不好？”

顾太太笑说：“好哇！”

于是，我就跟顾太太一起坐了，刚好，我不想跟莫一路坐在一起，顾太太自我介绍道：“我叫宁言，陆太太怎么称呼啊？”

“徐南风……”。“嗯？真名就是笔名啊？我以为那只是你的笔名呢？”

我解释说：“嗯，我发表小说的时候，有想过取笔名的，但是，思来想去都是我妈妈给我娶的名字最好听了，所以，就用了原名。”

“南风……简单易记，而且，听着很舒服。”

我说：“可、可有人说喊起来不是很好听？不过，我觉得还好啦！”

说着我们就笑了，她问我道：“你们也是困在那边了吗？奈良不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吗？怎么会被困呢？”

我不知道她这算不算是在旁敲侧击地给我打探消息，我就说：“那边受到地震的影响不大，不过电路断了，交通也不方便，我们几天前就回来了，在B市有点事情耽误了几天。”

“那、那陆太太你见过那个唐小姐吗？她、她还好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是跟昭阳一起去的日本吧！”

她这么直白的问我，我还怎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我可能有点心虚吧！因为我刚刚帮着顾总跟唐洁云完成了一场虚拟婚礼，此时面对顾太太有一种犯罪感。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说：“你不是要、要查些什么？我只是有点担心唐小姐安危而已，她跟昭阳一起去的，但是却没有一起回来的，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我们家怎么赔得起人家好好的一个女儿呢？我不好问昭阳，所以……。”

我看她的确是关心唐洁云的，即便在她眼中唐洁云跟她没得太大的关系，不过，若是因为她老公而出的意外，这就跟她有关系了。我说：“这个，我不是很知道，不过，我想看顾总的神色，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但愿如此……”。说着我们就没有话题了，彼此沉默了一伙儿，我忍不住地问道：“顾太太，你、你这是原谅了顾总吗？”

“原谅？”

顾太太说着笑了声，有点自嘲，说：“你一定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的丈夫婚内出轨，我一定不会原谅他，我一定会要跟他离婚，十几年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感觉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但是，到了我这个年纪，思想就变了，刚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时，我也想过离婚，甚至，我也想带着女儿单过，我相信凭着我宁言的学识与能力，有没有他这个丈夫，都会过得很好的？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她是年轻漂亮，但是，我没有年轻漂亮过啊？迟早，她也会跟我一样失去青春，因为家庭琐事，变得絮叨，因为熟悉，而失去了新鲜感等等，我想说，一个出轨的男人送给你好啦！但是，当我女儿总是问我爸爸怎么没有回家的时候，我发现我想的那些都是想想而已，结婚那么多年，是有很多争吵跟矛盾，但是，我们彼此依靠，相互鼓励，一起奋斗，我太知道建立一个‘家’是多么的不容易了。所以，我没有离婚，至少，我没有主动提出离婚，我们分居两年了，唐小姐也到了结婚的年纪，这种关系，最终因为时间而打破，我感觉到意外，也感觉到欣喜，我以为他们会因为‘熟悉’而分开。”

我有点不理解地问道：“所以，他现在要回到你的身边，你还能够接受他？”

她朝我摇了摇头说：“他不是回到我的身边，是回‘家’，树儿恋着鸟儿，鸟儿爱着天空，但是，鸟儿飞累了，终究还是会停息在树儿上的，一辈子很长，人免不了要走点弯路的，只要最后能够走到一起，中间的那些事情，就当做考验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