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陆之南面前泄露她的悲怆。陆之南眼眶有些热，他心上有些痒痒的疼，嘴里却依旧不饶人，“你的配偶栏是我的名字，你还能去什么地方？”

他从来没有亲口说一次寻歌是他的妻子，可是当他如今说出口的时候，发现这句话如此顺其自然，甚至到了理所当然的地步。寻歌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他，“之南，在你身边我才会无处可去。离开你，哪里我都可以去。”

“之南，我们离婚吧……”寻歌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如同一个太阳底下的僵尸，被死神抽去了灵魂。陆之南听很多人说让他和寻歌离婚。秦久说了，柴念也说了，网络上的网民也在跟风说。那篇曝光当时捐肾换婚的报道，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让金室长将寻歌的部分别写的太过了。后来报道出来的时候，写了寻歌多半是被胁迫，只是为了求一个好点的未来才讨要了一个婚事，他那时候还有些满意。听这么多人说离婚，但是他从没想过，寻歌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怒极反笑，精准地抬起了寻歌的下颚，手马上被温热的液体浸湿，“你有什么资格说离婚？寻歌，你怀了我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说离婚！”

“那不是你想要的，那不是！他只是你用来报复秦久的工具！”

寻歌歇斯底里地反驳他，两手掌捂住脸，哭了起来。他为什么要这样逼着她亲口揭开这一切。他若是不逼着她，起码她不会心甘情愿去承认这个孩子只是个报复工具……走吧，走吧，寻歌，回到你自己的世界里，做你喜欢的自己。她告诉自己。寻歌忽然像是疯了一样，猛地推开陆之南，往门口跑去——陆之南看不见，平衡更难掌控，轻易地往后跌去。这是寻歌第二次想要离开他。这种感觉真不好。真的不好，整个人懵了一样，满腔的愤恨。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他本可以抓住边上的沙发，不让自己跌倒，但是他只是让自己的手和沙发毫不留恋地擦肩而过。背后就是桌角。他记得，桌角刚刚被寻歌撤掉了本来为他而包裹的棉布。后腰被尖锐的桌角撞了一下，发出闷重的响声。立时有不断的血从背后黏腻地流了出来，一阵一阵的疼痛扑面而来。陆之南仿佛有一种错觉，这些痛，都不及寻歌妄图要离开他的愤怒的万分之一。他本能地感觉到，方才那个去意已决的寻歌慌张地回了头，惊叫一声，“之南！”

她……永远没有资格离开他，除非他不想要她为止。陆之南醒的时候，指骨动了动。腰上有点疼。他轻轻咳了一声，想要引起点动静。四周没有任何回应他的声音，他心上一晃，“寻歌？”

没有回应。忽然门开了，有轻轻“吱——”的一声。有推车的声音，陆之南警觉，“谁？”

那护士第一次见到比电视上还英俊好看的男人，两眼发光，温柔地说，“陆先生，你眼睛该换药了。”

陆之南眉间轻蹙，低沉地说，“出去！”

那护士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陆之南已经加大了分贝，半是威胁地说，“出去！”

护士被吓坏了，忙推着满是药的车匆匆出去了。陆之南心上慌得厉害，他被寻歌害得受了伤，她还有胆子离开？她怎么敢？陆之南从床头柜上摸了摸，摸到手机，马上按下快捷键——“金室长，少夫人……去”哪里了？话还未落，门又是“吱——”的一声。陆之南拿开手机，以为又是护士进来了，朝着门口，暗恼地说，“出去！谁都别进来！”

寻歌手里还提着热水壶，她不知道为什么陆之南刚醒来就发这么大的脾气，可是她也不敢走——是她害了他受伤。她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他受一点伤，更何况是因她而受的伤。就算是要走，也绝不能在他受伤的时候离开，她不想成为当年的在他失去视力时候远走高飞的秦久……她放轻了脚步，将打好的水放好——这是一种专属于寻歌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陆之南挂了电话，半是不确定地试探，“我要喝水。”

他听见耳熟了三年的脚步声，慢慢向他的方向走来，他听见倒水的声音，过了一会，他听见她细细的讨好的声音，“之南……”静了静。他的心从九英尺的高空轻轻落到平地。安详而平定。——是寻歌。她没走。他手伸出去，寻歌连忙把水杯递到他手心，温顺地说，“不烫了，我用凉水兑了。”

她温顺得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没有任何想要离开他的想法一样。他松下心里的警惕，“嗯。”

他喝了口水，说，“我想吃橘子。”

寻歌听了，马上开始剥橘子，剥得差不多了，刚想递给陆之南，他却说，“我想出去走走。”

寻歌闻言，条件反射地劝他，“你腰上有伤，走路会不会疼？还是多休息一会……”“把轮椅推过来……”他面色很沉稳。说话的时候似乎带了几分愉悦。——腰上那点伤根本不算什么，那桌角再怎么尖锐，也只是软骨挫伤，并不严重。他拨通了电话，“金室长，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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