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让人们知道了，天道并非是掌控一切的存在，他们并不是无敌的，甚至可以人定胜天。如果一旦这种情绪在草原上传播开来，所造成的影响力远比之前南北两院大王叛乱，来的还要可怕。李道然这一手，是在诛他们整个蛮族的心！“萧元胡号称我们蛮族，这几百年来最杰出的天才，更是有希望他出最终一步，达到跟铁马冰河并肩的程度，为什么连他都没拦下徐良？”

看见匍匐在地的耶律仁康，南宫野强行压下自己心头愤怒。在此之前的种种布局，与其说是耶律仁康在主导，还不如说是他南宫野一手策划。他自诩雄才伟略，耶律明珠不在，耶律仁康虽然表现不俗，或许多少也有了些他祖父的风采，可在他南宫野的眼中，仍旧只是个年轻人而已，所看所思又能长远到什么地步？没想到如今被刘定方反手甩了一记耳光。天驱之中，徐良主外，带兵征伐攻城拔寨，都是不可多得的良臣猛将，而且他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大度，将雍州绝大部分事务都交给了刘定方，你加上一个李梦鱼，联手给他玩了这一出声东击西。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是把他们天驱共主徐良，当成了案板上的肉糜，这种气魄和格局别说是他南宫野了，恐怕就连耶律明珠复活，都未必能识破其中关键。所以眼下的这个锅，轮不到耶律仁康来背，也不应该由他来背。“回禀陛下，萧元胡虽然没有拦下徐良，但未必不是没有收获。”

耶律仁康依旧把头深深的埋在地板之上，他知道蛮荒其实并不会太过苛责于他，只是他现在必须要表现出足够的恭顺。这头愤怒的雄狮，如果再受到半点刺激，恐怕朝堂上的大半公卿，都只能身首异处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朕派他去诛杀徐良，事情落败，难道还要朕赏赐于他不成？”

南宫野回过头来，冷冷的瞥了瞥趴在地板上的耶律仁康，“你休要为他们萧家求情，朕给过他们机会，既然抓不住，岂能怪朕没有给他们留情面？”

对于萧家的那点儿小心思，南宫野其实一直都看在眼里，当初他跟耶律明珠联手打压，却并未痛下杀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把这个家族作为她的杀手锏使用。“罪臣岂敢？不过就在一日之前，罪臣曾见过萧元胡一面，观他的气机流转，就是比之前更加雄浑深厚，或许我们此战虽败，但他应该得到了某些天大的机缘，破境而上便在眼前。”

耶律仁康早就摸透了南宫野的喜怒，他即便是想帮萧家说情，但在眼下这种时候，他说的好话越多，萧家就只会死得越快。“机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果然，听到了这句话后，南宫野暴怒的情绪总算得到了一些平复，但声音依旧低沉得可怕，“抬起头来说话，耶律家的男儿从来不会向任何人卑躬屈膝。”

耶律仁康微微抬起了一些头，可还是匍匐在地不敢起身，“罪臣枉自揣测，萧元胡应该是从李道然全力出手的时候，参透了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毕竟以他现在的实力，只是缺乏一个契机就能顺利突破。”

南宫野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耶律仁康的话虽然没有说明，但其中的意思他已经听得很清楚，随后大袖一挥，“没用的废物们，都给朕滚下去，全部回去面壁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准离开自己家中半步。”

庙堂上的群臣这才如释重负，跪倒在地山呼万岁之后，才略显慌张狼狈的退出了金銮殿，蛮皇能这么说，至少在短时间内，他们的性命无虞了。耶律仁康识趣的没有随群臣退去，南宫野面色阴沉饶有深意的看了过去，“当日你也看得分明，李道然以一人之力独抗天道，萧元胡能从中领悟到什么？”

“他的一身修为，能有机会突破到武道巅峰境界，全凭天开一线，难道他自己心里没有点数吗？”

之所以禀退群臣，南宫野很清楚他们接下来的对话，对他们蛮族而言，会有多叛经离道。“陛下，世人皆知当年天下气运两分，一入南朝一入草原，南朝崇尚儒家，讲究立言立心立命，共有天地不仁，人定胜天的说法，从始至终，他们都只将天道气运，当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附属品。”

“而反观我们蛮族，数百年来历代雄才霸主，哪个不是将天道气运当作安身立命，改朝换代的根本所在。”

“即便是我们蛮族江湖，也大多成就一个气运资质，如果不能获得天道认可，甚至连习武都不被允许，罪臣猜测，萧元胡恐怕就是从这其中领悟到了什么。”

耶律仁康面露苦笑，自从那日李道然爆起直上，以一介凡人之躯，生生扛住了天道威压，他就一直在思索，最终得出了方才的那番结论。随着他的话说完，整个金銮殿上再次陷入到死一般的沉寂，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南宫野才目光灼灼的望向耶律仁康。“你可知道，仅凭你刚才说的这一番话，我便能像你们耶律家诛杀九族，就算耶律明珠在世，他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南宫野的脸上阴晴不定，这位执政能力确实不俗的蛮族帝王，心中早已翻腾起惊涛骇浪。“罪臣明白，自然知晓，当年陛下力压草原，划分草场建立大帐，多少也是有些天道气运存在其中，不过陛下，南朝有一句话说得好，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耶律仁康说完，头如捣蒜般在花岗石铺就的地面上不断磕头，“最沉最近一直在想，北疆境内区区二十万天驱，为什么能阻挡我大蛮三百多年？难道真因为他们个个骁勇，个个都悍不畏死吗？”

“对，没错，或许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我大蛮不说太远，就说陛下的神武卫，大荒卫，甚至是慕容数一大将军的嫡系子弟，哪个不是勇武非常？以一敌十的精兵悍将？”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陛下之外，又有哪位先皇曾踏足北疆？而陛下扪心自问，上次我们险些踏碎南朝河山，真的是因为天道庇佑？”

耶律仁康越说越激动，语速也是越来越快，说到最后竟是不等南宫野传唤，便站起了身来，额头之上血流如住，“时至今日，罪臣方才明白一个道理，所谓大逆行事，天道不容，根本就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弥天大谎！”

南宫野背对着耶律仁康，并未苛责他擅自起身，只是用手紧紧抓住龙椅上的龙头，浑身微微颤抖。大殿之外，原本难得放晴的天空，忽然炸响一声闷雷，似乎是在对大殿内的某人横加指责。“你的意思朕明白了，这一番话从此以后不要再对任何人讲起，否则即便是朕也保不住你们耶律家。”

南宫野转过身来，目光遥望大殿之外，双眸之间的神采逐渐凝重起来，“时刻关注萧元胡的动静，一旦他突破境界，朕要第一时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