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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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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穆兰庭说完,手中长剑挽出数个剑花,不由分说地朝莫停云攻去,莫停云猝不及防,被他逼得连连倒退,但很快她就习惯,虽然被穆兰庭逼得没空凝气划出长鞭,但手上不停,短短片刻之间,已经跟他对了十来招。孟别尘原本还在看热闹,但看到穆兰庭的剑招时,脸上戏谑的神情逐渐变得郑重。莫停云也发现了,穆兰庭剑术精妙,只是他灵力好像有什么问题,那么多剑招使出来,威力发挥了不到一成。最终,眼看他朝自己刺过来的时候,莫停云手腕一翻,直接扣住了穆兰庭的手腕,让他的剑再也往前送不了一分。穆兰庭脸上一白,连同他师兄脸色也极为不好看,莫停云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得意地冲他笑道:“怎么样?你服不服?”

穆兰庭随即换上那副惫懒笑容:“服——”他拖长了声音,脸上全是不在意,莫停云这才放开他的手,自得地站到了一边。穆兰庭站直了身子,收起长剑,抖了抖半旧的衣衫,懒洋洋地说道:“看样子你们两个的灵力都没问题了,好得很。”

他一拱手:“我身上的禁言咒已解,就不在这里叨扰各位了,告辞。”

他说完,转身就要带着他大师兄离开,然而他正要举步,孟别尘就叫住了他:“且慢。”

穆兰庭没有转身,而是微微侧头,看向孟别尘,“怎么?我不认为我们熟到能叙旧的地步了。”

“当然不是叙旧。”

孟别尘站到他面前,“既然找到你了,那我就想起之前一直没能办的一件事。”

只听他淡淡说道,“你受曼陀夫人驱策,那就麻烦你帮我给她带句话。我要杀她,叫她自己出来。”

此话如此狂妄,在场诸人除了莫停云和林时雨,都露出吃惊的表清。于清漪小声吐槽:“我知道他狂,没想到他狂到这种程度。”

“这算什么?”

林时雨默默翻了个白眼,“你是没看到他在天剑门称王称霸的样子。”

莫停云早就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不想过多评价。倒是宁久微皱眉,“这个曼陀夫人是谁?”

不等莫停云解释,穆兰庭不耐烦地说道,“你自己不知道跟她说吗?”

孟别尘丝毫不以为忤,依旧淡淡说道,“找她太麻烦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主动点儿,大家都方便。”

穆兰庭皱眉打量了他半晌,最终确定他不是在胡言乱语,的确是让他帮忙带话,不由得讥诮地笑起来:“怎么?现在人带多了、有胆子了,就要去找她算账了?那以前你干什么去了?”

他言辞突然尖刻,众人都有些意外。孟别尘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我以前又没杀她儿子,更不知道她和她儿子背地里做了这么多恶事,当然不会找她。可现在不一样了。”

于清漪忍不住小声问莫停云 ,“他们母子做了什么恶?”

莫停云同样小声地把芳华山主和曼陀夫人的事情跟于清漪他们大概讲了一下,于清漪听完,忍不住愤愤道:“我们仙盟各大宗门以前从未听说过有个曼陀夫人在作恶,难道还怪到我们头上吗?”

穆兰庭听了她的话,没有反驳,只是低下头轻笑了一声,“抱歉,帮不了。”

他说完,举步就要出去,这次,没有谁拦他,走到门口,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道:“你们都是仙盟的青年才俊,我穆兰庭哪里够资格帮你们的忙,实在不好意思。”

他嘴上虽然在说“不好意思”,但脸上却一点儿抱歉的模样也无,说完,便拉开门走了出去。“穆兰庭?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人都走了,于清漪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问道,孟别尘和莫停云等人纷纷转头看她,于清漪也偏头左右看了一下,“你们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吗?”

其他人一起摇头。洛玄光问:“于师姐,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于清漪摇了摇头,“算了,这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冲大家挥了挥手,“我们休息吧,明天早上还要起来去找曼陀夫人呢。”

说完,就先他们拉开门,回了自己的房间。夜深人静,天上一弯眉月悄悄挂在竹梢,浅浅一方月光静静照着地上舞剑的少女。她一身蓝衣,月色下身姿翩跹,如惊鸿照影,手中长剑在月色中划出一道道宛如披练般的光彩,月光不是光,而是在她手中变成了一层层的水波,如情人眼波,看似温柔妩媚,实则一不留神就会要人性命。旁边树荫下坐着一个身穿浅紫色纱裙的少女,她黑发如瀑,胸前垂了几条及胸的小辫子,头上珠花发簪虽然简单但不失俏丽,正是莫停云。林时雨手中岁暮挥到一半,突然一滞,她犹疑地停下舞剑的手,转过头来看向坐在旁边的莫停云,“刚才穆兰庭那一招,是这样的吗?”

莫停云偏头想了想,“好像……是吧?”

她有些颓丧地说道:“我不是剑修,这些招数我并不很熟。”

她低声道:“要是孟别尘在就好了……”她说完,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抬起头来连忙摆手,跟林时雨解释,“啊不好意思,我不是说你不行……”“无事。”

林时雨将岁暮在空中挽了几个剑花,“我现在本来就不如他,不过,我相信我终有一日会打败他的。”

林时雨握紧小拳拳,愤愤说道。“打败他?”

莫停云偏头,将林时雨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突然开口:“你也讨厌他?”

“也?”

林时雨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意思,挑起了眉毛,“难不成你……”莫停云深沉地点了点头,“你师兄这个人,毛病那么多,讨厌他简直理所当然。”

“不错。”

林时雨点头赞同,“不仅如此,他还经常听不懂人话,别人说东他说西,别人指天他说地。”

她说着,握紧拳头,不住揉搓掌心空气,仿佛那是孟别尘一样,“愚蠢程度,令人发指!”

“不错!”

莫停云“唰”地一声站起来,走到林时雨跟前,铿锵有力地说道:“他不仅愚蠢,还自大,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谁也不放在眼里。”

莫停云和林时雨对视一眼,重重说道:“实在令人讨厌!”

林时雨看向她,眼中全是狂热,“门中诸人都觉得他优秀得不行,我说出去的话没一个人赞同,自那时起,我便发誓——”她一字一顿,“只要谁讨厌孟别尘,那他跟我就是,知、己!”

她一把拉住莫停云的手,“你就是我的知己!”

莫停云眼含热泪,正要回答,突然之间,一道光剑直奔林时雨,她凌空一翻,避开那道光剑,不等她反应过来,一个白色身影已经踏月而来,他接过光剑,和林时雨对起招来。两人“兵兵乓乓”拆了十几招,身后平静的长河被他们灵力所震,凭空溅起数丈高的水花。他们的剑招,如果留神去看,就会发现是今天晚上穆兰庭和莫停云对战时用的那十几招。莫停云看他们打得如此热闹,忍不住抱着树怀疑,“难不成是我们刚才讲孟别尘坏话被他听到了?”

孟别尘和林时雨将这十几招对了两遍,直到最后一招使完,他们才相互弹开,身子才落了地。原本坐在竹林暗处的莫停云站出来感慨道:“这剑招配合灵力威力原来这么大。”

孟别尘不防这里居然还有个她,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莫停云瞥了他一眼,“我觉得穆兰庭有问题,邀请林姑娘出来演练一遍给我看看。”

不曾想他也来了。莫停云不甘示弱,“你怎么来了?”

“我也察觉穆兰庭剑法有异,所以想找个空地演练一遍看看,没想到走到城外,就看到师妹。”

他将莫停云上下打量了一遍,不动声色地站到她和林时雨中间,将她们隔开。不能让师妹被这个分不清自己性别的人污染了。“看来大家都发现穆兰庭剑法有问题了。”

林时雨无所察觉,探出头越过孟别尘,对莫停云说道:“你们之前碰到他的时候就没发现更多的线索吗?”

莫停云也探出头,越过孟别尘,对林时雨说道:“没有。”

她将自己和孟别尘遇到穆兰庭等人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其中省去不少她认为的重要情节——比如丢脸的那些——说道:“事实上,如果不是今天晚上他自己使出来,我应该也发现不了他剑术居然这么高明。”

孟别尘不耐烦地再往她们探头的方向站了一步,用身体挡住她们的视线,“这有什么?他无非就是没了灵力。没灵力的情况有很多种,或许是灵力被封或许是灵根被毁,我看他出剑,灵力还是有几分的,不过相当稀薄,多半是曾经修为不浅,但后来灵根被毁。不管是哪种情况,这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既然没关系,你大晚上出来干什么?”

莫停云一句话就让孟别尘住嘴了。他顿了半晌,才说道:“我想知道他剑术是天下哪一家哪一派的行不行?”

“可是你跟林姑娘看了一遍打了两遍,知道他剑术是哪一家了吗?”

莫停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连你们这样的天剑门得意高足都看不出来他的剑术属于哪一家哪一派,这难道不稀奇?”

“这就算了,”莫停云从他背后站出来,走到林时雨面前,对着他们二人说道:“从我们认识穆兰庭等人开始,他虽然时常在背后阴我们,但跟芳华山主比起来,他不像是想要我们的命,偏偏这样一个人,言谈中却告诉我们他听命于曼陀夫人,你不觉得他行为和说的话是相矛盾的吗?”

“这又怎么样呢?”

孟别尘问道:“我们来东海的目的,一则是为了找真龙旗,二则是为了解决曼陀夫人,除此之外,其他人其他事,又与我们何干?”

莫停云一怔:她居然被孟别尘问住了!他这样一说,莫停云才想起来,的确是这个道理。见她无话可说,孟别尘又得意地笑起来:“是吧?我们要认准一个方向,坚定不移地去执行就是了,其他的,管那么多干什么。”

他说完,一甩手,大咧咧地朝前走去,剩下林时雨和莫停云站在原地。莫停云想了许久,终于想到,冲他的背影大喊道:“喂,不管那么多你大晚上来这里干什么?”

孟别尘早已经走远了,也不知道听到她的话没有。孟别尘今晚上坑了莫停云一把,感觉把之前的恶气终于出出来一口, 虽然还有几口,但总算比以前好多了,他心情正好,连真龙旗被人盗走的郁闷也一扫而空,美滋滋地躺在了床上。想不到莫停云居然也有今天,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来惹自己。孟别尘刚这么想完,突然又有点儿遗憾。莫停云据说是魔修中第一高手,他们认识这么久,他还没有跟莫停云正式交过手呢。魔修修炼方式奇异,他要是能见识见识,对他修为增长可是大有裨益。不过……孟别尘回忆起,今天莫停云也是穿的裙子,好像自从那天在中皇山上她换上女装后,就再也没有穿过男装了。可能是习惯了她穿裙子,孟别尘如果不注意想,都快忘了他曾经把莫停云当成男人来看。裙子……他想起今天晚上莫停云一身浅紫色长裙,站在月下,容色绝佳,不得不承认,她还是穿裙子好看。这样一想完,孟别尘自己都感觉有些奇异,他眼前浮现出穿着裙子的莫停云,他冲虚空中的影子喊道:“啧啧啧,早点儿穿裙子多对,也不用每天把自己弄得不男不女的。”

他说完,又小声自言自语道:“我也不至于把你当成男人。”

莫停云一听,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那你想看我穿什么?”

孟别尘被她问到了,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莫停云跟他一起流落海边时的样子,那个时候他们朝夕相处,好多时候甚至同床共枕……那个时候莫停云就睡在他旁边,他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她皎洁的脸。有时候他们露宿街头,月光就照在莫停云的脸上,她睡觉的样子安恬极了……突如其来的回忆吓了孟别尘一跳,他连忙转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莫停云居然钻进了他的被窝里。孟别尘先是又吓了一跳,但随即就像是被蛊惑到了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从被窝里露出来的那半张脸。她睡觉的样子,和当初他们流落海边时一模一样。孟别尘心里好像一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想一亲芳泽……“嚯!”

孟别尘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刚刚一切,不过是他的梦罢了。他转头看了身侧空荡荡的床铺半晌,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心思。忽然,一下从床上坐起,盯着眼前的地面,劫后余生一般说道:“艹,千夜神君这药,后劲儿也太大了!”

“一定是他的药,一定是。”

孟别尘喃喃自语,“念经念经,祛除心魔,唯有念经!”

他说着,就开始念念有词起来。这一念就是一晚上。中间也不是不想睡,可是每当他觉得他的心魔被道经镇压住了,刚刚一闭上眼睛,莫停云就总能出现在他身边,有时是在床上,有时是在床下,有时是在桌子上,有时是在梳妆台上,总之是他身边的任何地方,任何他想都想不到的地方!“这个药也太厉害了。”

孟别尘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说不定,莫停云他们这些魔修有什么诡秘办法,能加固药效。”

他刚刚说完,抬起头来茫然看了一眼对面的房梁,又忽然觉得不对:“可是她怎么知道我吃错药了?”

孟别尘百思不得其解,就这样在这种纠结和疑问下辗转反侧。时间悄悄流逝,直接到了第二天。孟别尘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一到客栈后院,就看到早就等在那里的同伴。洛玄光本来是要跟他打招呼的,但是一看到他眼睛底下挂着那对明晃晃的黑眼圈,到了嘴边的话又变成了:“孟道君,你昨晚上没睡好?”

何止是没睡好?他根本就没睡过!但这种事情毕竟不好让外人知道,孟别尘“唔”了一声,抬头一看,发现于清漪和宁久微还没到,忙问道:“于师姐她们呢?”

“还没起呢。”

林时雨刚刚说完,就听身后回廊传来于清漪的声音:“伙伴儿们!”

她几乎是一路跑过来的,眼中全是惊讶,“你们猜我发现什么了?”

虽然大家并不想猜,可是在于清漪充满期待的目光下,还是很给面子地假装猜了猜。莫停云:“曼陀夫人的踪迹?”

林时雨:“丢掉的那片真龙旗?”

洛玄光:“鲛珠泪?”

渡安:“剩下的几片真龙旗?”

渡修还小,内心还没有被这群大姐姐大哥哥污染,只见他扬起自己天真的小光头,问道:“是什么?”

孟别尘则是根本就不想猜,他嗤笑了一声,说道:“爱说不说。”

孟别尘这盆小小的冷水根本就浇不灭于清漪卖关子的兴致,她理都不理孟别尘,心满意足地说道:“错错错,你们都错了。”

大家立刻很配合地睁大了眼睛,表现得很吃惊,除了故意抬杠的孟别尘和太单纯的渡修小和尚。见到他们这样,于清漪更加得意了,她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总算记起来,穆兰庭是谁了。”

听到是穆兰庭,除孟别尘和渡修以外的众人早就猜到,因此也并未表现得很惊讶,唯独孟别尘,差点儿叫出声:“什么?你要说的是他?”

于清漪看也不看他,说道:“我记起来,八十多年前,南方修仙门派曾经出过一个剑术天才,此人之前名不见经传,门派也是声名不显的小门派,可他硬是凭着自己一套落花剑法荡平南方一百八十个妖邪,出道短短三年便令无数人为之折服。”

莫停云皱起眉头,问道:“你的意思是,穆兰庭就是曾经那个剑术天才?可是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问到关键处,大家都竖起了耳朵。谁知于清漪却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出道三年多,有一天在他婚宴上,他师父陨落,他本人道心破碎,从此一蹶不振,江湖上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众人一时之间皆是无言。他们都是门派中年轻一辈的高手,像莫停云、林时雨这种还是被门派长辈寄予厚望的,突然听到在他们之前还有少年天才,快速升起快速陨落,大家都有些戚戚然。洛玄光感慨道:“也不知当年他婚宴上发生了什么。”

“婚宴上……”莫停云一只手撑住下巴,另一只手托住这只手的手肘,不禁发散思维:“难不成,是二女争夫、血染华堂?”

短短八个字,透露出来狗血又离奇曲折的剧情让除孟别尘和渡修以外的在场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林时雨顿了顿,一把抓住渡安的袖子,喝问道:“说,穆兰庭你选我还是选她?”

众人沉默片刻,于清漪站出来,抓住渡安的另一只袖子,自己则虚虚扣住他的咽喉:“选谁你想好!”

渡安:“……不然,两个都选吧。”

林时雨冷笑一声,“呸,想得倒美。”

于清漪:“就是,你不配。”

她放开渡安,对林时雨说道:“妹妹,我以前真是瞎了眼,竟觉得这臭男人好。如今看来,这些男人十之八九比不上我们女儿家,经过此事,我看破男女感情,从今往后只想结庐隐居,不如,你跟我一起吧。”

林时雨被她几句话说到了心坎里,眼神浮动,看上去即将答应。橘势陡然一片大好,眼看百合花开在眼前,莫停云连忙在场外小声提醒:“师父还没有陨落、道心也还没有破碎呢。”

“哦。”

于清漪这才记起来还有正事要办,她突然对着宁久微面露狰狞,“你这个老东西,教徒弟都不会教,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死了算了吧。”

她说着,抽出并不存在的匕首,狠狠地捅向宁久微。渡安大惊失色:“你们——等等!”

林时雨转过身来看向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起死了算了。”

说着,抽出并不存在的长剑,朝渡安身上挥去。渡安连忙抬手格挡,两人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渡安最终不敌,“吐”出一口鲜血,指着林时雨和于清漪,颤巍巍地说道:“你们……你们……你们……”最终什么都没有“你们”出来,晕死了过去。一旁准备许久的洛玄光瞅准机会,连忙冲上来,抱住渡安,嘶声道:“师弟——师弟——”“什么呀!”

在一旁围观许久的孟别尘终于站出来,不耐烦地说道:“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你们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莫停云不干了:“那你说是什么样?”

孟别尘想了想,说道:“也可能是他师父本来就是个伪君子,嫉妒他少年成名,想要在喜堂上对他动手,师徒相争两败俱伤。”

他看了一眼渡安,那一刻,身为男子的自尊让他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只见孟别尘对他冷冷说道:“师父,没想到多年养育之恩师徒之情,在你这里居然抵不过几丝嫉妒。”

渡安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扮演一个妒忌徒弟的坏人,眼中流露出几分不高兴,但他还是压下了,对孟别尘说道:“是又如何?你是我一手养大,我不许你比我还出色。”

孟别尘继续冷笑:“那就不好意思了,让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吧。”

他说着,手中开始凝气化剑,准备真的跟渡安打一场。“诶,等等等等。”

于清漪连忙拦住他,“这事不对,你们两个打起来了,那新娘子怎么办?”

孟别尘皱眉:“能怎么办?当然是被误伤死了呗。”

他说着,转身往莫停云身上虚虚剌了一刀:“看,新娘子死了,穆兰庭遭遇亲情爱情双重打击,道心损毁,灵力全无。”

于清漪被他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给惊住了,她顿了顿,才像是想起要说什么一样,讷讷道:“也可能……可能是新娘子站在喜堂上才发现原来坐在上首的那个男人是曾经救过自己、她又芳心暗许、立誓一辈子不嫁不罢休的那个人。”

宁久微站出来,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左手负在身后做严肃状:“可我不过是个年华流逝的老男人罢了,又哪里比得上穆兰庭青春年少呢?”

“不——”莫停云尖叫着大喊道:“我心悦你,和你是什么人无关,和你多大年龄无关,甚至和你性别无关!我心悦你,就只是你!”

林时雨面无表情地站到她们中间,就仿佛华堂之上被抛弃的新郎官,冷冷质问“莫新娘子”:“那我呢?我又是什么?”

莫停云看着她,一双眼睛里哀意流连,“你……你……”她像是不忍卒看一样,“你是感激是敬畏。”

林时雨上前一步,逼问莫停云:“那她呢?”

宁久微连忙做出想听又不敢听的表情。莫停云看着宁久微,眼神闪动几番,最终“嘤”了一声,掩面泣道:“她?又爱又恨罢了!”

林时雨抬起假装被他们气得乱抖的手:“你……你们……”她掩住心口,不住点头:“好好好,好得很,你们,好得很。”

说完,“吐”出一口鲜血,歪倒在地。宁久微见了,连忙奔上前来抱住林时雨,不抱还好,一抱之下她立刻叫起来:“兰庭,你的灵力!”

她摇摇头,“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我还有什么脸当你师父?”

说着,拔出不存在的长剑,“呲”地一声,抹了脖子。莫停云见了,立刻冲过来,痛哭道:“不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说完,就拿起宁久微手中并不存在的剑,戳死了自己。这出戏可谓是曲折离奇、荡气回肠,结局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一群人看得目不转睛。就在大家还没完全从他们的表演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旁路过、不小心被吸引的店小二试探着问道:“诸位……要不要……我帮你们请个大夫?”

众人:“……”察觉到这群人脸色越来越不善,店小二连忙点头哈腰:“不需要就算了,不需要就算了。”

说完,一溜烟儿地跑开了。目送完店小二的莫停云转过身,叹出一口气:“我们在这里猜再多也没用,谁知道哪样真哪样假?”

洛玄光双手捧脸,将自己靠在莫停云身上,郁郁说道:“好想知道当初喜堂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哦。”

大家都很想,但确实又不知道,于是一起郁郁地叹出一口气。“说来也是令人唏嘘。”

于清漪感叹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他才出道短短三年,虽然被人誉为不世出的天才,但到底还来不及做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情,很快就被人遗忘了。”

孟别尘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幸好于师姐你出生比我们早,还有你记得,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他的来历。”

莫停云&林时雨&洛玄光&渡安&宁久微:“……”渡修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幸好幸好。”

于清漪:“……”她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是啊,生得早也就这点儿好处了。唉,说起来穆兰庭生得也不是时候,他要是晚出道八十来年,说不定现在也能独领风骚呢,是吧孟道君?”

孟别尘闻言,很严肃地想了想,说道:“这倒不一定,不管什么时代,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其实,穆兰庭如果道心未碎,我们或许可以打一场看看,结果虽然早就注定,但过程不一样嘛。只可惜他今时不同往日,”他双手一摊,“我也不好趁人之危是不是?”

如果不是他疯狂抽搐的嘴角,大家差点儿就信了!打碎众人对他滤镜的只有孟别尘自己。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于清漪对他已经毫无滤镜了,她听了看也不想看他,问林时雨和莫停云:“我们接下来怎么安排?”

“不怎么安排。”

莫停云说道:“我想过了,我和孟道君跟曼陀夫人有杀子之仇,她之前就想解决了我们,但碍于种种原因未能成功。既然有这个前提在,孟道君又放话出去要杀她,她肯定会找上门来的,我们与其跋山涉水到处找她,不如以静制动,等着她上门。”

林时雨接口道:“正好这段时间我们大家在中皇山也累了,趁此机会休整一下也是好的。”

她们说得都挺有道理,大家一致通过。渡安“阿弥陀佛”了一声,说道:“听说海阳县海边风景尤佳,我师兄弟久在深山少出山门,正好可以欣赏欣赏。”

于清漪点点头:“正好,我和师妹也想出去买点儿干粮和其他东西。”

洛玄光抻了个懒腰:“我睡觉,昨晚上有点儿择床,没睡好。”

莫停云转过头来问孟别尘:“你等下干什么?”

她猝不及防地转过脸来,孟别尘入目便是她那张姝丽非常的脸,当即被艳光夺了几分神志,还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还好他心志坚定,立刻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我我我,我不干吗。”

他说完才想起,“你问我干什么?”

“没什么。”

莫停云不在意地说道:“我和林姑娘要去逛街,你有自己的去处最好不过了。”

她说完,对林时雨笑道:“林姑娘,我们走吧。”

林时雨对她点了点头。她们即将要走,孟别尘可算是从林时雨和她逛街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了,他连下意识地冲莫停云问道:“你也要逛街?”

莫停云一头雾水:“我不能逛街?”

孟别尘这才想起她是个姑娘,和林时雨一起出去逛街,也在情理之中。他轻咳一声,正打算将这件事情遮掩过去,却见林时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挽住莫停云,“唉,阿云,你可不能怪我师兄。”

孟别尘一愣:刚才还是“莫姑娘”,这么快就是“阿云”了?只见“阿云”一脸好奇地看着她,林时雨唯恐天下不乱,继续抖落她师兄的隐私:“实在是我师兄一直以为你跟他性别是一样的,所有才对你跟我一切逛街这件事情这么惊讶,我师兄眼神不好,你可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啊。”

莫停云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看着孟别尘,话从牙缝里蹦出来:“她说的,是、真、的、吗?”

孟别尘顿时一阵心惊肉跳,“我我我,我我我,这个这个这个……”他边说边要往洛玄光身后躲,洛玄光连忙走开,不让他躲,他要往渡安身后躲,渡安也走开,不让他躲。最后没办法,他只能躲到渡修身后。小和尚就比他腰高一点点,实在挡不住他。孟别尘干脆破罐子破摔,强硬道:“那那那,那我怎么知道你穿男装还是个姑娘?”

莫停云面无表情看着他:“男装只能男人穿吗?”

“倒也不是……”孟别尘半天找不到话说,只能扯了句无意义的废话,“那……那洛玄光是……”他总算是找到了理由,连声音都比之前大了许多:“他是男的还穿女装呢,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跟他一样?”

说完他委屈道:“这事情难道还能怪我吗?”

嘿!莫停云就惊讶了:他居然还委屈上了!她怒道:“你委屈什么?我都还没委屈呢!”

她愤愤地看了一眼孟别尘:“眼瞎!”

说完,便跑了出去。林时雨学着莫停云的样子,唾弃道:“眼瞎!”

洛玄光:“眼瞎!”

于清漪和宁久微异口同声:“眼瞎!”

“我——”孟别尘委屈地看向佛法高深的渡安禅师,指望他能站出来替自己说两句公道话,没想到渡安禅师面上带笑,对孟别尘“阿弥陀佛”了一声:“孟道君眼神似乎的确不太好。”

说完,冲渡修小和尚伸出手,“师弟,我们走。”

渡修拉住师兄的手,冲孟别尘摇了摇头,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眼瞎。”

“这事情能怪我吗?能怪我吗?能怪我吗?明明是她自己两……”孟别尘一想到刚才大家的反应就觉得委屈,大家都出去了,他没事儿可做,回到房间里抱着被子哀嚎:“她还真的是女孩子啊……”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她是个女孩子,好像之前自己跟在她身边叫他娘子、以及他那些不可告人的梦,仿佛就没有那么难以回想了。当然还是一样的难以启齿。“怎么会这样……”这要传出去,堂堂迟微道君居然连男女都分不清楚,岂不是笑掉人家大牙?孟别尘郁闷地用被子裹住自己的头,翻了个身,转念又一想:“其实这件事情也不能怪我,明明是莫停云自己男女不辨,关我什么事?”

他这么一想,心里又稍微放松了几分,昨天晚上彻夜没睡,这会儿躺在床上加上心情又放松了,不禁打了个哈欠。孟别尘眼睛眨了眨,感觉有睡意袭来,他不再像昨晚上那么坚持,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又回到了昨天晚上没做完的那个梦前面。他看着躺在身边的莫停云,一直别别扭扭的心好像被一只手给捋顺了,梦里孟别尘自己跟自己说道:“梦就梦吧,反正她是个姑娘,可比她是个男人叫我好接受的多。”

他这么一想,心中更宽了。莫停云盯着眼前莫停云美好的侧脸,仿佛要把她看个够:“其实……其实她也挺好看的。”

莫停云好看他早就知道,以前两人在海边的时候,他把莫停云看作他的娘子,那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后来两人在中皇山再遇见,孟别尘再看到她,哪怕觉得好看也认为是魔修的花招。如今竟然在梦里才有机会放下所有成见,好好看看她。她唇色如樱,带着一层浅浅的光泽,仿佛在诱惑人下去采撷。孟别尘盯着她的嘴唇看了半响,最终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样,慢慢低下了头。“不要不要不要!”

有一个声音在他内心大喊着,可是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硬是要亲近睡在他旁边的莫停云。非但如此,他的手也不听使唤,悄悄爬上了不可言说的地方。“住手啊禽兽!”

孟别尘在心里大喊道:“你不能因为她现在换了个性别就彻底放飞了啊!”

可是他的手根本就不听他的话,不仅一点一点拉开了莫停云的衣服,还一点一点往下走。“住手住手!禽兽禽兽!”

可是不管他再怎么喊,他的身体都不受控制,而另一边,心里仿佛也还有一个相当隐秘的声音在告诉他:“没关系,她是个女孩子,你再也不用有以前那种负担了。”

“什么负担?”

孟别尘被那句没头没尾的话一打岔,思维跟着去了,没注意他的手不受控制地脱掉了莫停云的上衣。等他不经意间一看时,只见眼前白晃晃的一片,吓得他下意识地叫了出来:“嚯!”

孟别尘猛地睁开眼睛,头顶的帐子是他熟悉的天青色,他连忙回过头一看,身边空荡荡的,既没有莫停云,更没有脱了衣服的莫停云。他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孟别尘手脚发软,一只手轻抚胸口:“吓死了,吓死了。”

万万没有想到,在得知莫停云是个女孩子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在梦里肖想她。实在是太禽兽了!然而,他不知道更禽兽的还在后面。许是昨天晚上没睡觉,加上连日来太累的缘故,孟别尘躺在床上没多久,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跟前一个梦没什么区别,他依然要脱躺在他身边的莫停云的衣服。禽兽啊!孟别尘醒了。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太阳已经西沉,没想到他两个梦居然就过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反复做梦的原因,他浑身沉得好像连续练了八十个时辰的剑一样。孟别尘正打算拖着沉重的身体起来,冷不丁地听到门外传来林时雨的声音:“停云,我们把东西放了,等下再出去逛逛吧。”

门外,莫停云已经要被礼品盒淹没了,听到林时雨的话,她嘴角抽搐几下,干笑道:“好……好啊……”门内,孟别尘一听到她的声音,就跟做贼一样,连忙“呲溜”一声,滚回了床上。他全神戒备,等莫停云出招一样等她说话。只听林时雨说道:“我还想去试试那条‘豆蔻’,上面的璎珞圈儿也好看。红珊瑚珠子又大又圆又红,其他地方可看不到呢。”

囊中羞涩的莫停云:“好……”“给我吧。”

林时雨将礼品盒从莫停云手中接过去,“等下见。”

说完,欢天喜地地回了自己房间。孟别尘的房间内。他靠在床上,又睡了过去。这次的梦更过分,居然接着之前的,把他没能做完的梦给做完了!孟别尘又给吓醒了。“草!”

他从床上爬起来,哀嚎道:“救命……这样下去我该跟她生孩子了!”

“不就是知道她是个女孩子吗?至于吗孟别尘?”

孟别尘痛骂自己,生无可恋地靠在床上。他抬眼看了一下窗外,此刻窗外灯火喧嚣 ,才上半夜。他只要一睡着就梦见莫停云,这下他不敢睡了,孟别尘自言自语道:“我不睡觉,看你能把我怎么办。”

他说不睡就不睡,开始在屋内盘腿调息,等他调息完十个周天,外面灯火都熄灭了,时间也来到了下半夜。老是打坐很无聊,孟别尘放下腿,感觉困意又来了,他唯恐真的在梦里跟莫停云生起孩子来,连忙站起来:“不睡不睡不睡。”

他在房间里走了两步,梦里的景象在他眼前抹不掉挥不去,孟别尘越想越羞耻,越想越觉得自己太不像话,“怎么可以这样?”

越想又越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翻来覆去总是梦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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