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灯中。扶光忽然觉得灵魂被大力扯动，她不受控制出了魂灯，下一秒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房间，旁边坐着魔尊戚白。他离自己有些距离，手半蜷缩着，眉眼被覆盖在重重阴影之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听到声音也未曾动一下。砰——门被推门。扶光抬眸看去，是张九陵。方才他整和自己说着话，自己忽然不见踪影，想来让他恐慌了，二人目光对上，张九陵表情怔了片刻，猛的冲上前。“扶光……”他伸出手，又不安的停在半空，像是害怕眼前只是一场梦。“是我。”

扶光冲他笑了笑，张九陵眼眶顿时一红，伸手将扶光抱在怀中。“扶光，扶光……”他声音沙哑的喊。扶光浑身僵硬，她动了动手，还是没有回抱他。纵然之前的事情都有原因，可受了九天神雷，差点魂飞魄散，又见过戚白和陆冉之间的信任羁绊，扶光一时踌躇了。她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感情，到底是不是这样的。借着为另外一个人好的名义，做尽无数伤害的事情，就算有原因，可那些伤害真的能够无视吗？至少，如今她不行。吱呀——门轻轻阖上，扶光看着戚白离去的背影，鼻子一酸。如今她活了过来，那恩人呢？是不是已经……扶光不敢去想，她不敢想这样的结果对戚白是怎样的打击，恩人来去自有定数，可留下的人最为痛苦。仙帝身亡，仙宫事务需要人处理，乱灵神君和月长神君早就对权利地位无比心冷，这责任便落在了张九陵头上。扶光帮衬着，一时也无法离开。许是因为魔尊前来相助，魔界和仙界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并未像之前一般仇视。又是一年过去。扶光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关于魔尊的任何消息，自从那日离开，便再也不曾见过。想来也是，魔界和仙界本就是死对头，他态度好不过是因为一个陆冉，如今恩人去了，他又怎会来此。又过了一段时间，张九陵突然道，“前些日子，探子传来消息，魔界易主了。”

“易主？”

扶光瞳孔微缩，“怎么会，以魔尊的实力，不应该这么快易主才是。”

“据说新任魔尊是戚白亲自挑选的，听魔界众人说，他已将魔界事务安排妥当，像交代后事一般，选了继承人后，便消失不见了。”

“消失不见了吗？”

扶光盯着手中的笔，想起来恩人和魔尊经历的种种，说道，“或许，他是去找心爱的人了吧。”

“那你呢？”

张九陵上前，“扶光，你还不能原谅我吗？”

“之前种种，是我的错，我并不想逼你，但这些日子你总躲着我，我也会难过。”

提起这件事，扶光忍不住撇撇嘴。“在同我说话前，你还是先把你的那些烂桃花断了吧。”

一年前，张九陵将素素送回凡间，谁知那素素一月前飞升，整日整日跑过来骚扰张九陵。扶光都不知道该说她坚定还是一根筋了……不过想一想，自己曾经不也是一根筋吗？一门心思的喜欢一个人，到头来，只落了个伤心伤身。“其实当年的那些事情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我也从来都没有怪罪过你。”

扶光在纸上写下最后一笔，将毛笔收好，“过些日子，我想下凡走走，这次你就别跟着我了，仙界事务繁忙，新帝又懵懂无知，还需你操劳着。”

“如今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便让我离开吧。”

张九陵本就一口否决，但见扶光坚定的眼神，心情瞬间沉重万分，他哑着嗓子问，“还回来吗？”

“说不准呢。”

扶光笑容明媚。他忽然之间在眼前的女孩身上看到了三千年前，那个开朗活泼的扫庭小仙的样子，凡尘情劫，她真是半分不曾快乐过，如今，张九陵实在舍不得再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囚困束缚她了。“如果你想，就去吧，我在仙宫等你。”

……“哟，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呢？”

店小二忙不迭把人引进来，又是擦桌子又是嘘寒问暖。扶光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忽然想起来恩人。当时恩人抢了魔尊的银两，就是在这家客栈吃饭的，她回忆着，点了恩人当时点的饭菜，情绪尽上心头。若是没有陆冉，她怕早就在九天神雷之下，没了性命。正胡思乱想着，周围忽然多了些窃窃私语。“你们知道不知道，方家来了个天仙似的美人儿，那模样身段，看着就让人流口水啊。”

“可不是，前些日子我在万花楼碰上了那姑娘，迎面而来，香风阵阵，令人迷醉。就多看了几眼，差点被我家那母老虎打死。”

有一人压低了声音，“你们怕不是忘记了，几年前方家闹鬼的事情了！后来连方家主都丢了性命，方家一朝落败，连宅子都被别人给买了去。你们说，那买了宅子的可是那美人儿？”

“应当是她。不过赵兄怎么说的这么诡异呢？”

一人问道。那赵兄摇了摇扇子，“你们想想，方家闹鬼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方家主身亡后，方家也不安宁，宅子的奴仆小妾跑了个干干净净，那美人儿能不知道吗？可她一住多年，还带着个瞎子，一点儿也不像怕的样子，反而诡异的很！你们说那女人，真的是人吗？”

“嘘，话可不能这么说。”

后面的话，扶光并未听清楚，直觉有趣，恩人来时便听了方家闹鬼一事，如今自己来此，又听到了方家事，还真是缘分。她吃完饭，离开客栈，想了想还是往方家走去。若真是鬼怪作祟，便处理了，若不是，就当旧地重游。正是午时，方家炊烟袅袅，在外面也能闻到香味。扶光站在门口，纠结着要不要敲门，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一个貌美如花清冷如月的美人儿站在门后，见到她半点不吃惊，反而笑了笑。“扶光仙子，好久不见了。”

这美人儿正是空桑上仙。扶光愣了，“空桑上仙？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等空桑上仙说话，拄拐的敲击声传来，一个年轻的瞎眼男人走过来，空桑上仙冲着她歉意的笑了下，忙过去扶那男人。“我听到说话声，可是来了客人？”

男人问道。空桑道，“是问路的人，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出了事情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情，你就太担心了。”

男人无奈的摇摇头，“我去那边等你说完。”

空桑哪能让他一个人过去，扶着他去了稍远的树下，这才匆匆走过来。“抱歉，我……”扶光能理解她：“我知道，你应当是不愿和仙界再扯上半点关系了，那位……是锦瑟吗？”

空桑露出温柔的笑，“是啊。”

“可他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扶光想问，话停在嘴边，还是没有问出口，她知道这个答案空桑未必会给她说。“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便给我传音，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扶光留了几张传音符给空桑。然后悄然离开。走了很远，扶光叹了口气，她正是感受到空桑身上所剩无几的仙力，才会有此一说。锦瑟能从鬼变为活人，想来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可是，这到底是他人所愿，对与错，值得与不值得，旁人无从置喙。也许能够和锦瑟在一起，已经是她毕生所求。后记——后来的后来。扶光再也没有见过空桑，更没有见过戚白。她隐有猜测，或许他们已不再人世间。曾经经历种种，最后也不过是说书人嘴中一句传言。所幸经年流转，身侧仍有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