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深知竹君一根筋的脾气。他一摆手，直接对涂公公道：“你带裴丫头去吧，不必理他。”

裴若衣却道：“我要先给竹君做个检测，才能找出与他匹配的心脏。”

闻言，白衣人竹君淡淡一笑：“我不做什么检测，我也不换心。”

皇帝忍不住瞪着他，沉声道：“你只有三日之命了，不换心，难道你想死吗！”

竹君淡然道：“死，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事实上，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这话听着耳熟！裴若衣很快就想起来，长公主的曹驸马也说过同样的话。听起来都一样，像是看破红尘，不在乎生死，可二者根本就不一样！曹子旭是长期生活在长公主的威压之下，人格和尊严都被压制，就像石头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郁郁不得志，故而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而这位竹君呢？他多才多艺，任性桀骜，活得肆意洒脱，就连皇帝都给他几分颜面，可以说活成了所有人都羡慕的样子。可他却不想多活一天！裴若衣觉得他病的不是心，而是脑子。她忍不住勾起唇角，讥讽地道：“您这是活够了是吧。也对，您确实活得很潇洒自在，想怎样就怎样，这样的日子旁人想过一天都难，您却已经过了三十多年。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对您没什么区别，对旁人也没区别，您要是死了，他们只会惋惜这世上少了一个奇才，但相信没过多久，就不会再有人记得世上还有您这么一个人。”

听出她言语中的讽刺，竹君却没生气。他淡然道：“无妨，我本就无欲无求，世上记得我也好，忘了我也罢，对我而言，都如浮云净土。”

“呵呵，这话听着真是清高，既然您想得这么通达，那您有没有想过，您活这一世，可有对这世上留下些什么？”

“留下什么？”

竹君奇怪地看着她，“我留下了许多画作，诗篇，这些，并不会随着我的离世而湮灭。”

“就这？”

裴若衣摇摇头，“那我真是看错你了。皇上一直赞你是个不世出的奇才，可我看来，你也和那些俗人一样，所思所想，皆是俗不可耐！”

天哪！听到这里，涂公公的脸色都变了，心脏都快要跳出腔子里来了。这位裴姑娘可真敢说啊！就连皇帝都从来没对竹君这般羞辱过。皇帝好几次想开口，但不知为什么，他却始终没有打断裴若衣的话。竹君依然很平和，温言道：“我本就是一个俗人，你说得没错。”

“既是俗人，就免不了五谷轮回，免不了生老病死，您如此，百姓们亦如此。您这三十多年活得是恣意潇洒了，世人尊敬崇拜，他们钦佩您的才华，可您死之后，也照旧会变成黄土一坯，您自负满怀高洁，却从来不曾想过造福百姓，从来没有关心过他们的疾苦哀乐，当然，他们在您的眼里，就如脚边的尘土，不值一顾。”

裴若衣激动之下，有些口不择言。她很少让自已陷入激动的情绪，因为做一个医者，必须要保持冷静的头脑和思绪。但此刻，她却无法控制自已的情绪。实在是这竹君，太气人了！要不是当着皇帝的面前，她几乎要指着竹君的鼻子，破口大骂。骂醒他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