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忽然抬了抬手，指向裴若衣：“你，来，给朕、施针。”

就这几个字，就让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是，民女遵旨。”

裴若衣应道。这等于是皇帝下的旨意，饶是张院使再有心阻拦，他也不敢开口了，否则就等同于抗旨。“皇帝，你要不要再等等谢景风？”

太后有些犹豫，她让张院使的话弄得拿不定主意。皇帝微摇头。等不了了，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肠子似乎都在寸寸绞断，一低头就能看到他方才吐的那口血，殷红鲜艳，触目惊心。太后看看皇帝，又看看裴若衣，再看看一脑门子全是汗却束手无策的张院使，终于下了决心：“裴姑娘，皇帝就交给你了。”

“是，请太后放心。”

裴若衣沉稳的应道，语气不急不缓，小小的年纪看上去愣是比满头白发的张院使还要镇定，不知为何，看到她这般，太后那颗急躁不安的心竟然有了点安慰。张院使嘴巴动了好几下，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敢说出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裴若衣，看到她取出银针，准备给皇帝施针。“等等！”

他忽然喊道。裴若衣执着银针回头看他：“怎么了？”

“你……你不需要解衣，就能施针么？”

张院使提出质疑。他虽然不精针炙之术，但不代表不会，对人体的各大穴位他知之甚详，有道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若是针不准穴位，不但无益反而有损，这样的例子他见过不知凡几。想要认准穴位是极考验功夫的，院里的陈太医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但他每次下针之前，都要仔细确认好穴位，并且需要患者露出施针部分的肌肤的，这样才能准确落针。隔着衣服就能下针的大夫，他活到六十多岁还从来没见过。“我能。”

裴若衣简简单单地答了两个字。她的自信来自于数万次临床的实践，来自无数个日夜的苦练，来自她对人体构造无比的熟悉，就算闭着眼睛，她也能准确无误地落针。一半苦练，一半天赋。她的针炙之术早就青出于蓝而远胜于蓝，领她针炙入门的导师就常叹息着道，她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要是她这辈子不行医，那是患者们绝大的损失。张院使差点气歪了胡子，这丫头吹牛能不能悠着点啊，她可知道给皇帝治病不是儿戏，那是要掉脑袋的，她自已掉了脑袋不要紧，严重的还会诛连九族。他识得裴老夫人，忍不住道：“您不劝劝令孙女？这、这要是陛下有一点差迟，你们裴家承担得起后果吗？”

裴老夫人瞧了裴若衣一眼，自信道：“我相信若衣。”

好好好！张院使彻底闭上嘴巴不说话了。你们裴家愿意陪着这丫头一起掉脑袋，那是你们自已做的选择，和我无关！裴若衣对祖母微微一笑，便转向皇帝，手中银针毫不犹豫地落下，手法快得不可思议，不过是一两个呼吸之间，已经下了十几枚银针。“……”还能这样？张院使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他不敢眨眼，饶是这样也没能看清楚裴若衣的下针手法，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准备看得清楚一些时，裴若衣却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