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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都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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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多少个年头了,当我从皲裂的紫檀木中走出,回顾被我吸收精华致死的巨大古树时,感觉这一切都像在做梦。当日在梨峰,我得知小月初仙逝的消息后,如同五雷轰顶,感到天昏地暗,脚下发软,无力支撑我的身体,好在固准的大手将我牢牢抓住,才没有跌倒在地。月初月末从我来到这个仙境开始就一直陪着我,从芩府到梨峰。我们都是花狐,都是杂毛狐狸,都在为了多活几年与各种劫难做斗争。虽然知道月初的资质很不好,虽然知道月初很难位列神班,但是“仙逝”这个字眼,却总感觉那么遥远,直到固准告诉我,我才明白,其实我一直都在逃避,逃避月初会仙逝这个事实。我一直希望她能够和月末一样,陪我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但是该来的总是会来,挡也挡不住。月初终究没有熬过她的第七个劫难。我喃喃自语:“我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我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固准松开一只手,为我擦去脸上的泪痕。我抓住那只为我擦泪的手,急急地问到:“月末呢?月末去了哪里?她好不好?离开梨峰,她下次劫难怎么办?”

固准看着被我抓住的手,有片刻的失神:“月末很好,她被帕珀峰选中,接到帕珀峰着重培养,为下一届‘迷踪选拔赛’做准备。”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梨峰虽然说不上人才济济,但比月末资质高的,天赋好的,大有人在,比如我的三位师兄,比如月千、月百、月十,为何会选中月末?猜不透,但不影响我为月末骄傲。从大悲到大喜,我忘记了还紧紧抓着固准的手,失态了。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固准解释道:“因为‘末日王朝’。”

“因为一面盾牌?”

我更不解了。“帕珀峰弟子中有一人也是用盾牌,他的法宝名为‘万年不朽’,与‘末日王朝’是一对儿。两面盾牌同时使用威力更大。”

说到这里,固准换了一个话题,“芩小姐,你脸上的泪,还没干呢。”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松手,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然后看着固准,等待他继续说下去。固准意味深长地说:“帕珀峰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月末,有的罪受了……”一个小小的梨峰就这么乱七八糟,我才不相信帕珀峰上有什么善男信女,对于月末在那里经历了什么,我很想从固准那里得知。我正要开口,固准忽然问道:“芩小姐,你不想知道你的另外两位师兄的情况吗?”

固准真是将我的心理拿捏得非常准,他这一问,我立刻想起,这次回梨峰,确实只见到二师兄一个人而已。“我的三师兄和四师兄怎么样了?”

我问道。固准却故意吊我的胃口:“他们都下山了。”

“下山?去哪里?做什么?”

我继续问到。固准耸耸肩:“不知道。”

“不知道?”

我冷笑,“固准飞渡当真不知道么?”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固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是不说。“你不知道有人知道!”

我挣脱固准的手,转身去找二师兄。“你二师兄也不知道。”

固准拦住我的去路,“你的潇洒师兄自愧没有保管好你的甘露,被芩芮莹下了毒,下山为你寻求解药去了;你的逍遥师兄说是要去凡间历练,一并走了。至于他们现在身在何处?凡间之大,想找到一个人真的很难。”

我呆呆地看着固准,品味他的话。是啊,凡间若干,每一个凡间都那么大,想从滚滚红尘中找到一个人,真的很难!固准趁我发呆之际,变回原型,将我扔到后背上:“芩小姐,殿主等候太久,我们该回笙殿了!”

然而我们没有去笙殿,固准直直地将我带到师傅的箫殿。原来,箫殿正在沁寒雪原之上。原来,师傅一低头,便可以看到她夫君的封地和他们的王宫。原来,沁寒雪原的一切,都逃不过师傅的眼睛。而那个分封王,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以为师傅人在箫殿,鞭长莫及,不知道他的风流事呢!多么自以为是的愚蠢!我想起前世看过的一篇贴子:或许你的女朋友高数不及格,生活不能自理,但是那点智商对付你出轨已经绰绰有余!是啊,不管是凡间还是仙境,女方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嗅出偷吃的腥味。何况师傅在凡间的后宫历练多年,那个分封王敢挑战师傅的智商,真是自找死路!固准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芩小姐,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什么?我在想我的师傅,我的师兄,月初月末,还有刚刚坠入爱河的——彦丂。我在想,彦丂的后宫,会不会也不太平?前世看多了后宫争斗剧,对“后宫”一词很是畏惧。固准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芩小姐,心里想得太多,会影响修炼的。”

可是,修炼又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多活个万八千年的?前世凡人,区区几十年便觉得好累好累,如今我已活了七千二百年,仔细数数却没发生多少有意义的事件。几十年的事情稀释到几千年的时间长河中,每一天就像白开水一样索然无味。修炼,为了什么修炼?自己渡过一个又一个劫难,却看着亲朋好友相继离去,那种无奈与悲哀,可是我们追求成仙成神的所在?还有彦丂,我与他之间,终究横亘着跨越不过去的天堑……莫名地伤感止不住地蔓延……“芩小姐,快用法宝护住心智!”

固准急促地说道,“我们到箫殿的禁制层了!这里的箫音会让人伤感哀怨,法力低的还会矢志发疯!”

我沉浸在莫名的伤感中,慢腾腾地取出紫梳无晴,心不在焉地拨弄几下梳齿。蓦然间,一阵清明穿透心田,之前悲观和伤感一扫而空,只留下清泠的齿音回转在耳畔。我听到固准舒了口气,好险!这箫殿,果不一般!梳齿停止震荡,齿音消失,于无声处,我确实听到渺渺遥遥的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催人泪下。我赶忙再次拨弄梳齿,箫音消失,毫无规律的梳齿音护住我的心志。我埋怨固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固准沉默了一下:“我以为,箫殿主已经将此传授给了芩小姐,毕竟……”固准没有说完,但是我已经明白了。毕竟我是师傅唯一的女弟子,将来很有可能接替她成为箫殿殿主,所以箫殿的一切事物,我应该都了如指掌。但是,谁又能想到,作为箫殿殿主唯一的女弟子,我在师傅身边数千年,竟然从来不知道箫殿为何物,更不会知道所谓的箫音禁制!只是,为何要带我来箫殿?雪霓裳不是让固准带我去笙殿给她一个交代吗?这些事情,从固准口中是问不出来的。待我又通过几层禁制,被倒了好几手,带到童婆婆面前时,才将疑问说出。童婆婆道:“少主,你成为箫殿下任殿主,就是给笙殿殿主最好的交代!”

原来如此。什么接替大姐顶了空缺,什么给笙殿一个交代,都是为了给我提供修炼环境的对外托词。笙殿,雪姨,谢谢!我来到暗紫,进入一颗生出紫檀木心的古树,开始了暗无天日的修炼。在笙殿修炼的日子,枯燥而又漫长。我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多少个年头了,当我从皲裂的紫檀木中走出,回顾被我吸收精华致死的巨大古树时,感觉这一切都像在做梦。梦里,有金戈铁马之声,有哀怨叹息之声,有狂傲怒骂之声,也有委屈哭泣之声……当一切声音都消失的时候,我听到了紫檀木皲裂的声音,然后,我便看到了童婆婆。“少主,可有不适?”

童婆婆关切地问道。有些累,好像没睡醒。但我摇摇头:“一切都好。”

童婆婆松了口气:“少主,白狐一族的小王子在客房等你多日了。”

彦丂来了!我喜出望外,谢过童婆婆,撒腿就往客房跑。我真的想彦丂了,在浑浑噩噩的梦里,我梦到彦丂和婀娜语在一起练字,彦丂写,婀娜语研磨,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全是用眼神交流,那股默契,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炼成的,一个眼神对方就能够心领神会,那是需要旷日持久的相伴与恩爱……我分心了,我在修炼的时候分心了。修炼,应该像一场无梦的睡眠,修炼结束时应该精神饱满,神采飞扬,而我,却一副睡眠不良的样子,只因为,我在思念彦丂。我想念彦丂,真是太想他了,我竟然没有发觉,自己是飞奔向客房的。我穿过遮天蔽日的紫檀木林,穿过海洋一般无边无际的涪陵花海,穿过阡陌纵横的薰衣草原……“彦丂!”

我扑进那个日思夜想的白色身影怀中,顿时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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