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毅听了柳正国这句话皱起了眉，他不是很赞同。“我理解你的意思，可是……”柳正国却摆摆手。“别说你那些大道理了，我们在一线这些年，你觉得靠正常能破案吗？我们面对的都是正常的事吗？不是，要是都正常，还需要我们吗？特别是线人，他们遇上的情况远比我们要复杂，单靠正确去做得话，只会把人搭进去。我知道，不正确会带来很多隐患，可是有办法吗？我为什么要找个外人，就因为她行事没有被规训过，是这个词吧？我说刘慧不合适，并不是指她这个人，而是和她一样的这个群体，他们都是被规训过来的，骨子里的那种特质是无法隐藏的，对方一看就能看出来。”

谢毅看着他道。“别忘了，我曾经在缉毒队里做过一段时间，我接触过那里的线人，你说的这些我能不明白吗？但左青青和他们不一样，那些人多数背着案底，左青青很清白，她这样随心所欲，如果纵容只能害了她。”

柳正国端起酒，嗤笑了下。“不然呢？我们能时刻跟在她的身边吗？害了她，那是将来的事，主动权也在我们，但你要在她面对那些犯罪分子束缚她，就等于现在害了她。”

“所以，我打算只叫她带刘慧回来，这个线人我们另找别人。”

柳正国怔了下。“呀，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找别人，你以为找个合适人那么好找吗？还有，别人就可以伤害了，她左青青就例外？”

谢毅叹了口气。“我从接触左青青后，我越来越觉得她不适合，她无视规矩，无视法律，现在她只是个普通人，遇上犯罪的事概率也很小，一旦介入这件事，我很担心她会自作主张。”

“你担心她把那些人都杀了？”

柳正国摇头，“我说你啊，读书读的太多了，太教条了！她啊，先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能力，就说她有没有这个心，我认为有，但她不会做。”

“为什么？”

谢毅不明白。柳正国笑了。“那丫头，你难道没看出来吗，自私得很！她出手都是因为她自己受到伤害，你以为她会为别人打抱不平，会铲除黑暗势力伸张正义，拉倒吧，她压根就不是那样的人！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吧，我选她正是看中了她这点，这样的好处是，她会直奔目标，不会因为身边的人和事受到影响。”

“就算你说得对，万一她中途受到伤害出手杀人怎么办？”

“我会告诉她，伤人可以，杀人不行，只要有一口气就有转圜的余地，但人死了，就完了。放心吧，她比你明白。”

“我看你是太放心了。”

谢毅有些无力，在医美案里，柳正国是直接负责人，他是辅助，他可以提意见，但决定权在柳正国那里，本来也没什么，可偏偏刘慧卷入其中，这叫他很担心柳正国的做法导致事情失控。柳正国做事向来不拘小节，简单粗暴，很多时候办案都会越线，因为结果是对的，也就没人追究，可一但结果是错的呢？这个案子关系到刘慧，柳正国收了很多，但天生的性格和多年的习惯是不可能改变的，从用左青青来看，还是在走钢丝，这叫他有些受不了。更头疼的是，刘慧又不肯撤回来，刘慧说，那些人没动静，似乎在憋着大活，她现在要是放弃那前面做得一切都白费了，他也只能希望左青青过去帮刘慧，结果左青青昨晚上就闹了这么一出。事情来由他知道了，就是黑车司机引发的，可是左青青明明可以在制服司机后逃离那里，偏偏选择留下硬杠，还搞了个直播，虽然最终有惊无险，但这是运气好，要是运气差，不是左青青交代在那，就是那些混混交代在那，谁交代那到那时候也无法收场。把这样的左青青放出去，他能不担心吗？在医院里又躺了两天，一大早醒来，左青青觉得好多了，刚想打开手机上网看看，厉琛阳来了，过来先是摸了摸她的头。“温度正常了。”

左青青有点无语。“我早就不烧了好吗，你不要一来就摸头行吗？”

“那我摸什么，摸脸吗？”

说着厉琛阳直接坐在了左青青的身边，靠着枕头半卧在那了。左青青吓了一跳。“你干嘛？”

“累了，歇歇。”

厉琛阳说着按住了她，“等一会你吊瓶的时候我再起来。”

病床的面积是有限的，一个人很宽松，两个人就有点挤，左青青往一边挪了挪。“你忙什么呢，这么累？”

“忙着压你的新闻。”

厉琛阳看着她道，“你现在上网看看，关于你那场直播的言论还有吗？”

左青青拿出手机，搜了一下，还真是，现在讨论的最多的还是林雨天。“这一点我们得感谢林雨天，要没他的新闻，压你的报道还挺难得。青青……”厉琛阳低沉地叫了一声。“嗯？”

左青青看着厉琛阳目光有些异样，只觉得不是很自在。厉琛阳垂眼看着左青青，伸手很自然地给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露出了左青青车祸留下的伤疤，他的手顿了下，收了回来，语气沉稳地道。“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林雨天给了我一个人的账号，叫我把钱打进去，我没有照做，当然我也没有拒绝，只说数额太大，我需要周转，他再次威胁了我。”

左青青微微怔了下，不动声色地道。“然后呢？”

“然后我把他稳住了。”

厉琛阳说着又摇头道，“可我知道拖不了多久的，他就会狗急跳墙。到时候，如果涉及到你，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

“不管怎样，要听你的解释，我记得。”

左青青道。显然林雨天要挟厉琛阳的东西是关于她的了，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她要耐心一些，不能急躁，该浮出水面总会浮出水面的。“还有，就是李飞，没有受害者，他已经没事了。”

厉琛阳转开的话题有些生硬，左青青随着他问道。“这么快就没事了？”

“快吗？你不知道，李家在那天晚上就行动了，用钱买人，用势压人，没有原告就没有被告，可不就没事了。”

“那几个混混呢？”

“他们还值得一提吗？早就改了口供，说是被你吓的，才把责任推到李飞身上的，他们跟着李飞蹭吃蹭喝，但心里是看不惯李飞有钱，他们仇富，总之他们诬陷了李飞，玩弄女性全是他们干的，跟李飞没关系，因为当场有那几个女孩子作证，他们被关进去是肯定的了。一看就是有人教他们这么说的。”

“也是给钱了？”

“还有，李家应该也承诺会为他们疏通关系，少判几年。”

“会吗？”

“会，因为除了在场的那几个女孩外，之前的受害者都没有站出来，量刑很容易。”

“我想如果没有直播的话，在场的那几个女孩子也许也会被收买，她们只要说男女朋友，喝多了耍着玩呢，那这几个混混估计判刑都不会，至多关上几个月，或者花点钱，几个月都没有。”

左青青猜测地道。厉琛阳点点头。“有这个可能，只是你的直播定格了她们是受害者，这个就没法改变了。”

“他们的案子还在审理中吗？”

“对，再审，结果不会太久的。”

厉琛阳说到这，停了下道，“除了这件事，董芳菲的案子也有了些线索。”

左青青忙问。“什么线索？”

“我跟你说过她玩生死赌，我当时猜测，她，或者他们会操控赌局，金明阳还没死的前半年吧，他们是在一起的，春城一家养老院一个月内死了十个老人，就是他们的赌局。”

左青青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怎么查到的？”

“阿华。”

厉琛阳神情肃然道，“我叫林叔查了这个人，他是广东人，早年跟着父亲去了香港讨生活，父亲死后，他就成了警局的常客，有不少的案底，查的很顺利。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搭上了董芳菲，成了帮助董芳菲赢赌局的人。”

“也就是说那家养老院的老人都是阿华杀的？”

左青青有点震惊。“对。”

厉琛阳道，“当时因为那些老人年事已高，有的又瘫痪在床多年，虽然报了警，但警方查的方向也是养老院本身，护工医生管理人，他们没有任何问题，也就当作自然死亡处理了。林叔把阿华的资料给了小东，他发现这个阿华在春城待过最长的时间就是那一个月，出入最多的地方，就是那家养老院附近一带。”

别看厉琛阳说的轻松，实际上，这个过程动用了不知道多少警力，大量走访才得到的结果。有了范围，调查也就有了针对性，最后锁定了养老院，毕竟那一带也只有养老院出过事。“小东询问了当年在养老院工作的人，问出了一些关于阿华的特征，这还是次要的，主要的是阿华用钱收买了两个人，一个保安，一个保洁，在他们的协助下完成了那次谋杀。”

“没有监控吗？”

左青青对监控可算是有了心结，“别说监控又坏了。”

“监控没坏，但没有拍到阿华的样子，这也是为什么当年确定那些老人是自然死亡。只是可惜阿华收买的保安保洁知道的有限，阿华只叫他们帮几个小忙，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小忙是什么？”

“他借了保安保洁的衣服，又问了些老人的情况，和养老院的环境，地形什么的。那两个人以为阿华是骗子，想要进入养老院骗老人钱，也就说了。”

左青青怔了下道。“这意思是他们没少和骗子合作过？”

厉琛阳点头。“对，调查也证实，养老院那些老人没少被骗过。后来养老院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们更不敢说了，没多久他们就辞职了，这次如果不是警方重新调查这件事，他们还会选择继续隐瞒下去的。”

“这就是说，怀疑阿华做得，但没有证据。”

“对，现在警方在追查阿华的下落，只要找到他，就能知道当年金明阳是怎么死的了。”

“你怀疑董芳菲用金明阳的死做赌局了，可是为什么？活着的金明阳不是比死的金明阳更能赚钱吗？”

左青青明白厉琛阳的意思。“这个原因我觉得可能是整件事的关键点。”

左青青点点头问道。“这件事董芳菲的母亲知道了吗？”

“知道了，她说不管查到什么都要查到那个凶手，这点放心，不会再像孟林谢征那样了。”

厉琛阳道。“我怀疑，既然董芳菲能操控生死赌局，那么其他人也能，那进入生死赌局的人，除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外，参与赌局的人应该也有可能吧？”

厉琛阳看了她一眼，笑了。“我和你想的一样，董芳菲是被生死赌给赌死了，只是不知道这次是谁做得，但不管谁，都是专业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