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过后，王正光缓步走出饭店门口，看见无数的警车已将饭店围得个水泄不通。嘈嘈杂杂的各色人员都在四下里忙着。特警在用对讲机相互调度着行动，一般片警在外围拉起长长的警戒线，规劝附近居民不要靠近，而医护人员此时也在把受了伤的匪徒绑在担架上往救护车上运。王正光坐在门口的石阶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望着那灰暗的夜空，沉默地抽起了烟。不一会，陈翔也走了出来，并排和他坐到了一起。“你来这里吃这顿饭是早就计划好的？”

王正光轻描淡写地问道。陈翔：“嗯！”

王正光望着那汇聚在警戒线外的居民，苦笑道：“我真是太笨了，连这都想不到。堂堂北俄国石油寡头，回国时居然连个保镖都不带。而且你常年在外，怎会突然想吃这个小县城里的羊肉呢？这从一开始就是你设的局！想把这帮人一网打尽。”

“可你为什么要叫上我，这里完全就不需要我啊？”

王正光疑惑地看着陈翔。陈翔坐在那里依然沉默着。“我明白了，是那个法律！”

王正光恍然大悟道：“为了保护办案人员，去年国家修改了刑法，有绑架勒索陷害办案人员及其家属者，从重处罚。”

他倒吸了口冷气道：“你从一开始就没给这几个人活路啊！”

陈翔还是没有说话。又是一阵沉默，王正光突然冷笑道：“陈翔，朋友就是这样来利用的吗？”

“难怪你这种人会没有朋友！”

陈翔没敢看他，低头说了声“对不起！”

王正光盯着陈翔看了一会后再无他言，转身就要离开这里。但坐进车里的他后来还是摇下车窗向陈翔大喊到：“陈翔，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去找一下那个孩子！”

陈翔默默点了下头。车子一脚油门就向前开了出去，但是走了没几十米又掉头开回来了。王正光再次摇下车窗，对着陈翔说到：“有事儿，就不要再找我了！”

撂下这句话后，那辆车扬长而去，再也没有回来。陈翔看着那没入人群的汽车，苦笑地说道：“我怎么记得你曾对我说，有事儿，千万记得来找你呢？”

回忆：“嗨！南汉国来的猪，醒醒！”

陈翔头部被打得生疼，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腰部又被石块打了一下。他猛得惊醒，发现几个当地学生正站在那里一边嘲笑一边向他这里丢着石块。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没站稳，又摔了一跤。伴随着那阵更为猛烈的嘲笑声，他扶墙而起，低头离开了那里。他还活着！是啊，他还活着！连他自己都惊讶这一点。在零下40多度的莫斯科，他在学校的热水供应点睡了整整一晚上。前天是在图书馆里，大前天是在教学楼的厕所里，再大前天是在桥底下......每天晚上他都在担忧此夜难熬，第二天早上又开始庆幸自己居然没有被冻死，还能再活一天，还能再听一天的课。陈翔就这样走着，一抬头发现一个亚洲模样的人站在前面，微笑地看着他。“我叫王正光，是你学长！”

在莫斯科大学的宿舍楼内，王正光抱着个箱子在前面走着，陈翔也抱着个箱子紧随其后。“张鑫傲这小子也忒不地道，吃喝打诨在行，找他干事溜得比谁都快！要不是今天逮着他后非让他帮忙，他也不会告诉我咱们学校里还有一个留学生我没见过呢。你说是不是？”

王正光扭头问陈翔。陈翔应付地回了声：“嗯！”

王正光看了一眼陈翔继续问道：“你家是汉东省的是吧？那怎么会和张鑫从汉西省过来呢？”

陈翔：“......”见陈翔没说话，王正光继续说道：“你也太见外了，好几回同学聚会你都不来，要不我早就认识你了！你是没有地方住吗？”

陈翔立马回应道：“不是，只是以前的房子这两天合约刚好到期，又没找见合适的，所以先在那里应付一晚而已，今天晚上我就搬到新住处了。”

王正光扭过头，看着眼神正来回躲闪的陈翔微笑地说：“是吗？那就好。”

两个人边说边聊，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楼道角落的一处房间，3602。王正光用钥匙打开门，带着陈翔走了进去。进屋后的陈翔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是是个十分明亮的一人间小宿舍，柜子桌子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张单人床恰如其分地嵌在墙角，正好与门延平齐，干净的床单，整洁的被褥，松软的床垫，一看就知躺在上面会很舒服。整个房间并不宽敞，但是各色物品摆放得井然有序，不显杂乱。陈翔做梦都想有一个这样的房间，能够遮风避雨，不用在夜晚抵御那彻骨的风雪，能够因此获得起码的尊重，不用在早晨无辜地承受那恶毒的谩骂与嘲笑。想到这里，陈翔感觉心里莫名地被电击了一样。于是他把手里的纸箱放下，打了声招呼后转身就要离开。没想到王正光一把拉住他手不放，非要请他吃饭，还说有其它事想请他帮忙。在学校的餐厅里，陈翔看见王正光拿着那张饭卡把所有窗口的菜品都点了一遍，在当地学生异样的目光下，他用盘子托举着那高过头顶的碗碟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面对那摆满桌子的饭菜，陈翔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王正光。此时的王正光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后说道：“我的饭量有点大，不好意思！”

“陈翔，听说你俄文不错，如果不介意的话，想再请你帮个忙，呵呵。”

交谈后才得知，王正光下午要去一家公司里应聘当实习生，但是赶巧他的俄文课也在下午，该课的教授非常严厉，上课的出勤率会直接和期末成绩挂钩，所以王正光想麻烦陈翔替他上个课签个名，反正在俄罗斯人眼里，所有中国人长得都差不多，没人会注意他的。陈翔爽快的答应了下来。王正光见陈翔答应了，哈哈大笑起来，兴奋在他肩头拍了一下，招呼陈翔多吃点菜。俩人刚吃一会儿，王正光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些急事要办，留了个下午的上课地址，一溜烟就跑了。那天以后，莫斯科大学的餐厅开始流传出一个故事。据说有人能一口气吃掉5个人的饭而不带打嗝的，临走的时候，每个盘子都被舔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摆成一摞供别人欣赏。下午，陈翔早早的来到教室，按照王正光给的条子找到了对应的座位。可那个桌子上放着一本高尔基文集，似乎有人已经提前占了该位置。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矛盾，陈翔后来紧挨着那个座位坐了下来。可是一直到那节课结束，也都没见有其他学生走过来。临走的时候，陈翔好奇地翻了一下那本书，刚翻开第一页时就有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从书缝里掉了出。纸条上面以娟秀的笔迹写了六个汉字：“学长的见面礼。”

半个小时后，陈翔用颤抖的手打开3602宿舍的门。还是那个整洁的宿舍，还是那张小床，只不过床上光秃秃的只剩下块木板，原先的被褥早已不见了踪影。床板上的一张纸条写着寥寥数语：“我实习的地方提供住宿，所以你大可安心住在这里。勿怪！勿谢！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王正光”陈翔全身都在发抖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整个身子趴在那张坚硬的床板上大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