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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半月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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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之后,冰莲子忽然带着薛府大管家寻来,在秦殇面前双臂环胸,道:“你的事有办法解决,只需要你签下一份‘和解书’,就什么事都没了。”

大管家笑眯眯递上来所谓“和解书”,秦殇却视如空气。冰莲子恼怒起来,道:“事儿总要解决吧。大户人家就要个面子,你给人家就是。承认你是大王子门客,人头是替大王子取来,那日冲突…”她脸色显得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咬了咬牙,接道:“是你索财不成,愤恨出手。”

冰莲子有些心虚,这种条件对于一个还没有来得及一飞冲天的潜龙而言,是一种巨大的打击和羞辱吧。可尽管害怕秦殇的怒火,但她还是紧盯着他,害怕他再做出冲动的事,却不想他表现得格外平静。秦殇道:“我最讨厌复杂,我和薛家小姐的事,我和薛家的事,甚至和大王子的事,我自会一对一解决。”

他指尖冒出火,点燃那份所谓“和解书”。大管家面色不变,即便火烧到了手上,依旧保持着捧送的姿势,直到在手里烧干净了。秦殇道:“我和薛小姐的事,和解书也好,休书也成,让她亲手写下,亲自或者薛万仞代送,若是下次还有第三者掺和…我的刀杀得人,就斩得杂草。”

大管家躬身一下,道:“秦真龙的话,小人定原封不动带给主人。”

秦殇挥手,大管家识趣离开。冰莲子脸色忐忑,道:“秦殇,你不会生我气吧?”

秦殇忽的出拳,吓得冰莲子紧闭双眼,却在最后毫厘之时骤停,轻轻落在头上。他轻轻一笑,道:“我若是生气,不是真成了疯狗?”

冰莲子睁开眼,不由松了口气,道:“那薛家和大王子…”秦殇道:“你回去吧,不要添乱。”

打发走了冰莲子,秦殇孤身一人后眼神变得危险起来,就仿佛一只受到威胁的独狼,危险而凶残。就算只是一个误会又如何?江湖人,论高低、分生死,谁闲得去管个对错。但当看到顾妍兮闭关的屋子,他心里的躁动不由得平静下来。隔几日后,大管家独自前来,再次递上一封书信,道:“这是我家小姐亲自手书,请秦真龙摁下手印。”

秦殇道:“我的话你似乎只听了一半。”

大管家笑眯眯道:“家奴,不就是干得跑腿的活吗?”

秦殇的手按上刀柄,大管家也直起身子与秦殇四目相对。两人强大的气息同时冲出身体,周围忽的失去了一切声响,似乎就连草木都沉浸于这种极致的静,一动不动起来,可草上的虫子,树上的鸟儿却莫名无声爆炸,只在原地留下一滩模糊的血肉。金庭山弟子朝天张大了嘴巴。只见天空两道庞大的龙卷相互抵触,一条无角之龙,一道蓝色水龙在旋涡中时隐时现。随着两人僵直,力量有些失控,客栈忽的动摇起来,金庭山弟子却在地上安然无恙,显然是被顾十五悄无声息地护下。这时薛万仞从街头跑来,二人不约而同地同时停了手,龙卷风骤然消失。薛万仞跑过来,狠狠瞪了眼大管家,然后对秦殇肃然作揖,道:“万仞拜见姐夫。姐夫不要上当,我姐才没有写什么感谢信、和解书什么的。他们分明禁锢了我们姐弟,想要骗姐夫解除婚约。”

秦殇道:“所以呢?”

薛万仞道:“所以我姐还会嫁你啊。”

秦殇道:“可我不会娶啊。”

薛万仞一愣,然后狠狠拍了几下自己脑袋,再看时依旧是一张冷漠的脸。他神色充满不可置信,道:“你不想娶我姐?”

秦殇道:“就因为价值一袋下品灵石的人头…”随即从袖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插在他的怀里,接道:“我的一半人头送她,算我一时冲动的赔礼。”

大管家脸上一喜,道:“多谢秦真龙成全…”趁他放松之际,秦殇忽的飞身而出,从大管家侧身瞬间闪过,黑色交错十字空中留痕。大管家身体一僵,脸色变得惨白。秦殇道:“我提醒过你了吧,杂草。”

随后收刀,道:“回去让你的主子试试看,能不能从你体内捉到两条‘虺龙’?就是我杀死隐豹的刀术。”

大管家连忙内视身体,却只感觉到伤口似乎不止一种力量纠缠,又似乎只有一种力量,不仅阻碍了他的愈合,而且还在时时刻刻破坏伤口。这等刀气已经足够可怕,可听秦殇的话,还有两道他不可捉摸,又可杀死四重山的力量存在于体内。短暂的内视,伤口已经由两道细线撕裂开来。大管家果断御空化作流光飞走。秦殇转身,摆手道:“回去吧,得了自由,让她以后莫要再随意轻贱自己。”

薛万仞意识到秦殇的冷漠,只能叹声气后落寞离开。解决了和薛心梅之间的事,秦殇的心顿时轻松许多,至于和薛家、大王子的事,他反倒不放在心上。能用剑解决的事,对于剑客来说就是最轻松的事。可自从踢了人头,他就好似沾染了上面的晦气,麻烦接连不断,一个又一个都来缠他。短发女子竟也找到院子里来。她披一件严密的披风,斗笠一圈垂下轻纱,显得很神秘。秦殇语气微沉,想要截住她的话题,道:“我只送了自己的一半人头,你的那半,要钱要物,去找薛家。”

女子揭下斗笠,手臂僵硬地撩了撩短发,秦殇才注意到她今日脸上画了淡妆,但画得显然有些粗糙。第一次见她就短发素衣,不染粉黛,不苟言笑,想来今日是刻意打扮自己。她嘴角一抿,道:“我的那份不急…只是你为什么要放弃薛家小姐?是已婚了?”

秦殇道:“回答了,你就能离开吗?”

女子道:“全部答了就走。”

秦殇道:“未婚。”

女子道:“有喜欢的女子?”

秦殇道:“没有。”

女子道:“那你是怕…她长得丑?”

秦殇道:“不怕。”

女子道:“那你是因为她带给你麻烦?”

秦殇道:“不是。”

女子眼睛闪烁几下,神色显得极度紧张,犹豫几下后就变得坚定起来,忽的解开披风任它掉落地面,里面是一袭红色嫁衣。女子道:“那就让我嫁给你,生儿育女,伺候洗衣,流浪江湖都行。”

秦殇骤然明白,眼前之人就是薛家小姐薛心梅。秦殇本以为拿一生做悬赏,会是一个有心无力的大家闺秀。又能酿出复杂的好酒,大概还有些多愁善感,才会托物寄情。但她偏是一个执着,刻苦的性格。一个丰腴、姣好的女人,诱人身躯主动为你穿上嫁衣,素白容貌主动为你涂抹妆彩,就足以撩动男人的心了。若她还有不凡的鲜明性格,想必任何男人都难以不心动,难以拒绝这个天上掉下的馅饼吧。秦殇缓步上前,薛心梅紧张的身体发颤,眼睛扑扇几下闭上,就如一朵任人采摘的柔弱鲜花。他走到跟前,俯身拾起披风重新披在她肩上,感到她身体紧张一缩,便退到原来位置。薛心梅睁开眼睛,流露出一丝难以言明的光彩。秦殇道:“江湖无趣的人太多,有趣的人太少。既然解脱,以后好自为之。”

薛心梅道:“你放了手,孰知就是解脱,而不是万丈深渊。”

秦殇道:“但那与我无关了。”

薛心梅沉默着退后一步,忽然双膝着地,两手先到地,然后拱手时同时低头到手为止。这是九拜之礼中女子跪拜礼——肃拜。薛心梅道:“你既然不愿要我这妻子,我作为女子,也不会再纠缠惹你生厌。可在心梅心里,你我已经有了半月夫妻之名,我却一刻也没有尽妻子的义务。现在这一拜,就当是我补偿你的。”

秦殇道:“我也不喜欠人,你我就此两清。”

薛心梅起身再次行揖礼,道:“心梅拜别。”

退后两步,转身离开。秦殇目送,随她每走一步,眉头就皱起一点,眼看要出了院子,忽然开了口。秦殇道:“你身上可有两百文?”

薛心梅转过身,道:“有。”

秦殇道:“我的价码是杀一人一百文。先收钱,后办事;先办事,后花钱。你若有生意,就将钱与人名送来。事若不成,钱会退你。至于杀谁,无关紧要,在我这儿,只有目标,不管境界。反正在我眼里,无论几重境界,都和一重一样。”

薛心梅闻言,眼泪忽的涌出眼眶,眼神中多了许多的温柔。从她母亲被隐豹侮辱,父亲受到姐弟二人牵累,被隐豹所杀后,作为大房,两个孩子就在薛家失了势。这么多年过来,自己的事,弟弟的事,报仇的事都是她独自担着。临别之际,有人愿意为她杀人,这种关怀对她而言已是很大的安慰了。她连忙抹去泪水,道:“我的事就不用你麻烦了,毕竟都是一个薛,走不到生死相见的一步。”

秦殇道:“随你。反正只是门生意而已,不想做就不做,想做了就可以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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