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债子还，此乃天经地义之事。可若子不肖，父无德，那所欠下的罪性理应由这无德之父承担。蒋淼望着那骑于马上，神情复杂的张富春，似笑非笑，脸皮中如有刀刃暗藏。“张诚是我‘好友’一直对我挺惦记的。”
蒋淼笑眯眯的，那还有半点先前那煞神模样“不过很不巧，他睡的比较沉，有些事情，怕是要跟你聊聊。”
若张诚是蒋淼好友，那这世间的黄鼠狼可都得跟鸡拜把子了。张富春浑身一颤，下意识的瞧了瞧蒋淼双手。幸甚，这少年空着手，并未有半把武器。“你说，你说。”
张诚吞了口唾液，努力想挤出点笑容，却发现比哭还难看。蒋淼稍加停顿，举头望那苍穹。灰蒙蒙的云层后所挂着的那轮明月，也不知是否正笑意璀璨。一如蒋淼那内心，满是讥讽，冷笑连连。“当初欠下的那一千两黄金应该还吧？”
蒋淼声音很客气，仿若在与之商量，只是那语气中未有丁点的柔和。“应该，应该。”
张富春哪敢讨价还价，连连点头，肉嘟嘟的脖子，肥肉微颤。蒋淼点点头，一副煞是满意的模样。“今儿搞出这么大场面。”
蒋淼微微一顿，若有所思“你知道的，我今年才14，胆有点小。”
张富春微微一愣，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蒋淼胆小？那他张富春和那二百多吓破胆的彪形大汉的胆子岂不是还在娘胎里未带出来？奈何此时形势比人强。哪怕蒋淼说那月亮比太阳还要亮，他张富春也只能点头。“今天被吓着了，理应给点汤药费，好让再下回家好生调养吧？”
蒋淼小声说道，语气稍弱，好似真有些被吓着一般。张富春哪敢多言，连连点头。“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肉丸子险些将脑袋点进脖子里去，哪还敢有点滴的废话。“我这人，最讲道理了。”
见张富春如此配合，蒋淼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搓着手，微微抬眼，全然一副恳请商量的语气“这样吧，也不跟您乱要钱，随便陪个千儿八百两的，我回家买点汤药调理调理，也就算了。不多吧？”
别瞧那少年完全是副商量的口吻，说起话来也无比的客气，可这要起价格来那是丁点的不含糊。“不多，不多。”
张富春此时俨然化身为只会点头学舌的鹦鹉，哪敢有半点违逆。蒋淼，很满意，一拍那马，惊得那畜生仰首长嘶。“就这么定了，两千两黄金，您先签字画押，明儿我上贵府取去。”
那少年也不知从哪变出个纸笔来，刷刷数笔写好，递给张富春，一连期盼。肉丸子微微一愣。感情这少年说的千儿八百两指的是黄金，而非白银啊。这肥胖子脸上立马耷拉了下来。一千两黄金，它还能勉强凑出，可要是两千两，那他可真的回家砸锅卖铁，卖房卖地了。“您说的是黄金啊？”
张富春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想要稍稍争取压一下价。又是一掌拍在马脖子上，这次那畜生不再嘶鸣，而是如被重物击中，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眼瞧是活不成了。“这是当然，我虽是如果私塾，可这量词应该不会用错的。”
蒋淼吟吟浅笑，神情并未因那马儿的死而有半点变化“若是深海珍珠的话应当用颗，而珊瑚树的话理应用株。”
少年话音不大，听的那丈夫是是心惊肉跳。这深海珍珠十金一枚，可若是珊瑚树的话，最次的也得百金方能买到一株。不敢待蒋淼将话说死，张富春赶紧接口道“是黄金，是黄金没错。”
话语落，赶紧抢过少年那笔，在纸上唰唰写下自己大名。“那明儿，我上门去取。”
蒋淼接过契约，卷起来放于怀中，脸上满是遗憾。“恭迎，恭迎。”
张富春望着少年表情，连连应答，唯恐他再变卦。“这马——”蒋淼叹了口气，望着毙命于地的白马，若有所思。“这畜生真不中用，竟然病死了，与贤侄，哦不，与小先生无关。”
张富春额头汗珠流入眼中，激得他双行清泪淌下。“那就没事了，走吧。”
蒋淼拍了拍张富春的肩膀，浑然一副同龄人的模样。张富春哪敢废话，扛起张诚，跟在蒋淼身后，亦步亦趋。只是他心中早已怨恨无比。两千两黄金？想的倒美，待我回镇中重整军马，定要你小子死无葬身之地。祸心暗藏的张富春脸上浅笑依然，乖巧的如丧家之犬。不远处，火把汇成长龙，一支队伍行色匆匆，刺破那墨色黑夜。“哼，总算你们还有点胆儿。”
张富春脸上挂起淡淡笑意，心中幸灾乐祸，只是脸皮未有半点变化“想来，定是我的那些不中用的团练壮丁重整军马回头找那蒋淼晦气。”
想到此，张富春脚步不由得轻盈了些，只是脸上依旧面无表情。毕竟大队人马未到眼前，若这少年突然发难，怕是还是会丧命当场。肉丸子张富春打定主意，得先稳住少年，待得那归于队伍后再翻脸不认账。两千两黄金？待你死后，我一定分文不少的烧给你。可惜，这肥胖子注定又要失望。行了片刻，对面众人已清晰可见。人数足有上千，而领头的却是个神情激动的老头，龙门镇镇长，耿精忠。“小先生，小先生。”
看见蒋淼，那老头急急忙忙赶来，双手颤抖，嘴唇哆嗦“那张富春可曾为难于你？”
耿老头身后跟着的上千队伍竟是龙门镇的居民，人口不足四千的破败小镇上，足足来了一小半的人。“为难我？”
蒋淼一副茫然若失的模样“怎么可能呢，伯父人不错的，这不，还给我打下了两千两黄金的欠条。”
耿精忠稍稍一愣，接着笑意满满。看来，他是回想起当初自己签字画押欠下的那一万两黄金了。“没有便好。”
耿精忠长呼口气，如释重负“老朽糊涂，这区区张富春怎么会是小先生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