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知秋给槟城州疾病控制研究院的行政部门的一位女士打了个慧能界电话，几天前，就是这名女士邀请他来槟城参加新闻发布会。“早上好，丽莎，我是来自上海的李知秋，新黄浦论坛的副主编。还记得我吗？”

慧觉中出现了丽莎的形象：“早上好，李先生，我记得你。”

“那太好了。是这样的：王兰熙博士在昨天的新闻发布会上发布了惊人的新闻，在世界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公众不断地联系各个媒体询问详细的情况，所以，发布会上在场的记者们推举我们四个人来询问进一步的消息，毕竟关系到公共安全，社会和媒体有知情权。”

“对不起，李先生，昨天下午的时候，我们院长接到了卫生部的行政命令，未经允许，不能擅自向媒体透露任何更多的消息。”

“是昨天下午吗？”

尼克不解地问，“可是，就在昨天晚上，电视台采访了卫生部长，他亲自说明天卫生部也要召开新闻发布会。”

“对不起先生，我无可奉告。”

丽莎很有礼貌地回绝了尼克。“那么，我们能单独见一下王兰熙博士吗？”

方一岚焦急地问道。“对不起，王博士不能会见各位，她正在带领科研小组进行进一步的研究。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让我们结束通话吧。如果有需要披露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通话被挂断了。作为职业记者，闭门羹是家常便饭，李知秋看了看大家：“方案B，开始。”

与此同时，在研究院内部，王兰熙和西蒙教授的矛盾更加尖锐了。此刻，她正在实验室里面和尼露讨论着此事。在她们对面的一扇玻璃窗后面是几个研究人员在各种仪器前忙碌的身影，而她们面前的几台显示器上面正显示着各种曲线、散点等图形。尼露说：“王博士，发布会的事情让教授很没面子，我看他的确是很恼火。我觉得你不能再违反教授的意见。虽然院长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教授和卫生部的高级官员更加熟悉，他如果真的不配合的话，我们的实验很可能会受影响。”

王兰熙说：“这一点我是很清楚的。但是，尼露，你知道吗，这个发现是毕生只能有一次的，是每个科学家梦寐以求的机会。作为科学家，我们应该追求真相，而不是掩盖真相。”

尼露说：“这一点我也认同，王博士，你作为科学家是无可挑剔的，但是作为研究组长，你应该注意沟通方式，注意照顾到各方的利益。”

王兰熙说：“尼露，你是对的，我可能是过于专注于研究了，如果你能加入我们小组就好了。”

尼露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希望能在你和教授中间充当调解人。”

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地击了一下掌。正在此时，西蒙突然进来了。他看到尼露在这里，便说道：“真是很巧，尼露，我们的研究项目需要做一个调整，经过我提名，院长任命你为群舞综合症研究小组的组长。至于你，王博士，我认为你不再适合于担任这个组长的职位，同时，我也禁止你今后进入这个实验室。”

听到这话，王兰熙和尼露都同时现出惊愕的表情。教授说：“这难道意外吗？”

尼露说：“教授，我认为这个任命是不合适的，没有人能代替王博士。”

教授说：“没有人不能被取代。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科学家，我们更需要有职业操守的科学家。”

王兰熙没有说话，她转身走出了实验室。此时她的心情很复杂，是一种参杂了悲愤、错愕、怀疑的心情。她在卫生间对着镜子悄悄擦了擦眼泪，终于又振作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去找院长问个究竟。院长不仅仅负责行政管理，他同时也是一个资深的科学家，而且，他还是这家研究院的股东。此刻，他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中看书。王兰熙敲了敲门，听到“请进”之后，便推门走了进去。院长看到王兰熙走进来，并不感到意外。他起身请王兰熙坐在一个皮沙发里，自己也坐进了另一个沙发。他用呼叫器把秘书召唤了进来：“请倒两杯咖啡。”

然后，院长扭头对王兰熙说道：“王博士，我正想找你好好谈谈，因为替换你不是我的本意。就在昨天下午，这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接到卫生部的马部长签署的信函，就在这里，请你自己好好看一下。”

王兰熙打开信函仔细看了一遍，大致的意思是说：新型致病物质的发现是一场重大的事件，不仅仅涉及公共卫生、公共安全，也有可能影响包括国防在内的方方面面的重要事项。我以卫生部的名义，任命西蒙.约瑟夫为卫生部的特派员，全权负责相关的研究。院长说：“教授获得了卫生部长的支持，这应该是因为部长听从了教授的游说，禁止研究院继续披露相关的研究。你看，卫生部很重视，要求我们履行公共卫生管理相关的职责，委任西蒙教授代表卫生部，全权负责群舞综合症研究项目。”

王兰熙沉默了一会儿，她的内心充满了沮丧，她没想到西蒙教授会如此行事、没想到卫生部的手伸得这么长，她也没想到，面前的院长在平时看上去是那样的高大有力，而此时竟然表现得如此无奈。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个项目其实是离不开她本人的。这不仅仅是经验和能力的问题，还包括了那些大量的、难以言传的思考路径，无论是谁来接手，都需要很多的时间来重新获取。而时间恰恰是最关键的：我们不仅仅在和疾病赛跑、也在和国际同行们赛跑。于是，她镇定下来，并决定理性地解决这个问题。她说道：“刚才，西蒙教授委任尼露来负责研究小组，并禁止我进入实验室。”

“也就是说，他不允许你继续参加研究项目？”

院长错愕地坐直了身体。“是的！”

院长坐了回去，他嘀咕道：“这个教授，我只是同意尼露接替你做组长，这样你可以集中精力继续做具体的研究工作。他不能这样安排！他这样做是要毁了这项研究啊。”

沉默过后，院长按下了呼叫器：“请西蒙教授到院长办公室来一下。”

随后，院长恢复了镇静的神态：“我们坐下来沟通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误会需要解释。教授一定很清楚，时间是最关键的因素。这项研究是我们研究院成立以来最成功的、也是最为接近世界领先水平的一次。我们需要奠定我们在全球同行中的地位，这对我们每个人都至关重要。”

王兰熙继续保持沉默，沉默中往往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可院长不想保持沉默，他需要掩饰内心的焦虑，于是继续说道：“即使是对国家卫生部而言，我们的研究也是至关重要的！王博士，请你放心，我有信心掌控局势！”

王兰熙点点头：“院长，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们没有任何时间、任何精力去顾及公司政治！”

在平时，王兰熙的直率的性格往往让长辈们信任和喜爱，但此时，这种直率却在触碰着院长尴尬的神经。这几天，他正为自己领导的研究院能够取得这样骄人的成绩而自豪，但现在发生的变故却在揭示他的无能。他对西蒙教授产生了一种愤恨，或许这种愤恨是由来已久的。半年前，卫生部的马三思部长介绍这位西蒙教授来到研究院，根据他的履历，他在非洲、拉美担任各个研究院的研究员的经历、以及他发表的各项论文都提示他有不俗的能力。但是，自从他来到研究院，却丝毫没有建树，反而屡屡爆出男女关系的绯闻。迫于他和卫生部的关系，这些小事都可以忍受，而这一次是断然不能再忍了。西蒙教授来了，他在第三张沙发上坐了下来，掏出平时抽的烟斗叼在嘴上。“教授，关于你对王博士工作的安排，我想听你解释一下。”

院长冷冷地说道。“王博士，你是否已经给院长汇报过了？”

西蒙转向了王兰熙。“是的，我汇报过了。”

王兰熙把刚才给院长汇报的内容又重复了一下。她沟通的特点是：话要说在明处。“那么，院长，你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吗？”

西蒙挑衅地问院长。院长的眉毛跳了一下，看得出，他几乎要气炸了，但还是强忍了下来：“我不同意！我需要你认真考虑撤换王博士的决定，卫生部对你的任命并不包括对王博士的具体安排，不是吗？”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可是卫生部说是由我来全权负责，不是吗？”

“我才是这个研究院的院长，不是吗？如果你坚持己见，我会撤回我的安排。”

院长的语调也开始变得激动。“我可以继续留任王博士，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西蒙的语调有些放缓。“什么条件？”

这个性格软弱的院长，立刻就掉进了教授的陷阱。“第一，仍然由尼露担任小组长，第二，禁止王博士对外披露任何关于研究进展方面的信息。”

院长看上去是接受了这个条件，他没有作声，把目光转向了她。王兰熙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此时，秘书端进来一杯咖啡，放在了教授面前。教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王博士？你看这样可以吗？”

尽管她对教授的不满没有丝毫减退，但也不想耽误时间，于是起身说：“抱歉，我要去继续工作了！”

西蒙教授注视着她的背影，不停地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