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4年9月28日 星期三。按照既定计划，李知秋和方一岚已经站在了浦东国际机场的安检大厅。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方一岚问道：“秋哥，你真觉得群舞是某种传染病引起的？”

李知秋答道：“就像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从来没有被证实，但也没有被真正否定过。说实话，我这也是想碰碰运气。公众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探究群舞背后的原因，假如不是行为艺术、不是外星人、不是恶作剧的话，最有可能的就是脑部感染。这样的传言必然会甚嚣尘上，这是无法阻止的。”

“是的，但都是在猜测，一些专业的医学机构也做了研究，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什么证据。按理说，事情闹这么大，如果是和传染病有关系，那早就应该有发现了。”

“这也是我担心的。”

“是啊，说不定就是明天，甚至这一会儿，就会有恐慌事件的报道。”

方一岚的语调有些低沉，紧接着她又想起来什么：“邀请我们的这家马来西亚医学研究机构，如果他们是因为群舞事件才邀请我们，那就表明，他们很可能是有了相关发现，对吗？”

“是这样。不过，这个邀请函挺奇怪，只说是一个医学新闻发布会，却不说得更具体一些，搞得神秘兮兮的。”

“是啊，还有，为什么是在马来西亚？”

李知秋打趣地说：“马为什么不来东亚？牛为什么不去西亚？我去问谁呢？”

“那难怪了。我就觉得不靠谱呢。不过呢，有枣没枣的，打三竿子。这是你的哲学。”

“是啊，这是一次新闻发布会，来的‘大冬枣’肯定不少，我们会当面和很多同行见面。”

“噫？我的护照呢？”

方一岚慌忙到处找自己的护照。3600公里外的槟城。槟城是位于印度洋的一座美丽的马来西亚小岛，方圆只有20公里左右。这是一座位于海边的风格简洁的现代化的建筑，十几层的楼房，正面笔直的纵横线条把整个建筑勾画得很清晰，明亮的玻璃窗镶嵌在线条中，中间的连廊部分略微凹陷，把整个建筑分割成了一大一小两个区域。门廊外面的一块花岗岩墙面用简体字楷书和英文刻了几个字“槟城州疾病控制研究院”。一个四十几岁的戴眼镜的白人和一个三十出头的华人女性在大楼的连廊里边走边交谈着。中年白人说道：“我们的研究已经有了重大的发现，如果确信我们的发现是正确的，根据法规，我们必须将相关的情况尽快向国家卫生部通报，并且召开记者招待会进行披露。但这一次，我们目前还不能披露任何信息，毕竟一些情况还没有经过完全的证实。”

“西蒙教授，是不是说，对这次新闻发布会的内容，我需要再次调整一下？因为根据院长先前的安排，我已经准备好了三点内容：第一点，群舞事件和一种未知的超微型入侵物体有高度相关性，第二点，我们已经成功地从样本中分离出了这种构造，第三点，我们已经得知，它没有生物活性，所以和已知的任何其他种类的人类病原体根本不同。”

女郎说道。“王博士，这种理解是不对的。第一点、第二点、第三点，我认为披露所有的内容都为时过早，因为我们还没有完全证实它是否正确。”

“教授，我们都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我们需要让公众知道真相啊！”

王小姐不解地说。“这些内容还需要进一步证实，如果我们原样披露，恐怕会引起很大的恐慌。”

看到王小姐在低头沉吟，教授反问道：“你有什么建议呢？”

王小姐理了理飘逸的秀发，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我感觉呢，这次事态是比较严重的，这种入侵物体影响了公众的健康，我们需要尽早向卫生部通报所有的发现，恐慌肯定是难以避免的。一些外国研究机构很可能随时会有进展。况且院长已经做了决定，新闻发布会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已经邀请了各国的记者。”

看得出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教授，但他显然还没有被说服，他的语气显得有些生气：“王博士，我一再说过，其他的同行不可能有我们这样好的研究能力！我们不能这么早就披露出去！”

王小姐马上说道：“可是召开记者招待会是院长的命令！”

听到这话，教授摇了摇头，扭头便走。走了几步，他回头说道：“别忘了，我才是这里最资深的专家，我才是最了解国家卫生防疫法的那个人！”

王小姐的脸因为激动而泛起了红晕。停顿了一下，她也生气地转身便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她来到一个卫生间，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美丽的、泛着红晕的脸庞。她在想，西蒙教授一下子变得这样蛮不讲理，她有些不太适应。那个和蔼的、处处提携自己的教授哪里去了？难道他仅仅觉得自己被驳了面子？还是有其他的想法？是我做了什么不妥的事情吗？王兰熙的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一个印度裔女同事走了进来，和她打招呼：“Hi， 王博士。”

王兰熙也和她打了个招呼：“Hi，尼露。”

“兰熙，下午的工作会议，是不是由你来主持？听说情况很严重？”

王兰熙努力地恢复着情绪，她微微笑了笑，继续说：“情况是很严重。”

“哦，”印度裔女同事本来是想去隔间的方向，听到这句话，便停了下来：“问题有多严重？像艾滋病毒、埃博拉病毒那样严重吗？”

“恐怕不止。”

王兰熙的表情已经变得平静。几个月来，她经历过了复杂的心理过程，所以并不像别的人那样的惊异。她离开卫生间时，印度裔的女同事用惊异的眼光目送着她。飞机降落在了槟城国际机场。李知秋、方一岚两人经过了繁琐的过关程序后，拉着行李箱，双双地走出了到达大厅。他边走边朝着接机大厅张望着，忽然，他举起了右手，朝着一小堆人群打招呼。一个中等个子的中国人从人堆里钻出来，两个人击掌相庆。“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发小：周瞻宇，这位姑娘是我的同事：方一岚。”

正在兴高采烈时，另一个年轻人又迎了上来：“是中国人吗？”

出人意料，这个年轻人的汉语竟然是标准的东北那疙瘩的口音。方一岚抢先说：“是啊，我们从上海来，新黄浦论坛的。”

东北小伙子在一个魔如意上翻弄了一下：“对对，有，新黄浦论坛。大哥大姐请上车，马上送你们去酒店。明天早上，尤金帕新闻发布会准时开始！”

小伙子手里的这块叫做“魔如意”的玻璃板又是一种慧能界的新技术。这种材料在平时像是柔软的橡胶，可以任意折叠，但展开后，只要在它边角的一个金属纽扣上按一下，它就瞬间变成了一块硬硬的、透明的彩色平板电脑。它的目标用户是那些不喜欢用慧觉设备的人。但是，大多数的人往往两种都会买。李知秋指了指周瞻宇，对东北小伙子说：“不必了，有朋友来接我们！”

此时的槟城阳光明媚，机场外大片郁郁葱葱的棕榈树映入眼帘。三个人来到了一个停车场。一架中国产的无人驾驶氢能源电动直升机正停在那里。周瞻宇帮助把行李放在了飞机的行李箱里，方一岚和李知秋一同上了飞机。等飞机轻盈地离地升空后，方一岚耿耿于怀地嘀咕着：“叫我大姐，我有那么老吗？！”

见李知秋做了一个鬼脸，没有作声，她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看了半天。看着逐渐减小的地面上的人，李知秋像是自言自语道：“他刚才说什么发布会？什么‘金’什么‘怕’？我觉得这次来对了，肯定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