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外的空气是随着气息流动的，全然不同于巷内死压压的空气。「不，这里应该是洞内。」骤然招来一阵风，挟着点点水露擦过面颊，莱月和希雅默契地同呼了一口气，霎时那口气汇成一小团水雾，往身后跑去了。一个昏花的人影从对面台阶上晃过，因为逆着光，莱月没有看清。那人影大概也一时间瞟见了他们，怔了一下，一会儿便向莱月这边招呼：“哟——希雅妹妹也在啊！”

那人亟亟问过，没有停下仓促的脚步，希雅朝人影挥挥手，很快也沉寂下去。直到人影来到莱月他们面前。“这里是不是‘异像’啊，我刚看见几只魔物朝着赶路，就准备先来这埋伏，等我确定了情况再告诉你们来着。”

声音比人更先进入达莱月的脑海。“蒙刻大叔，还请您暂时不要私自活动了，我们没有人能确定这次会出现什么等级的魔物。”

希雅故作肃穆地对眼前的男人说。「原来面前这位满面胡茬叫“蒙刻”啊，希雅真的不适合装严肃的样子啊，因为一作严肃就分明变成了令人抓狂的可爱。」“我身旁这位是随行的...呃...法师？‘莱月’，还请你们等会务必服从计划的执行。”

希雅转头看向莱月。对蒙刻提醒着莱月的存在。“哟！小伙子，初次见面，但是你这小骨头不要怕我这魁梧的肌肉，你叔我不喜欢欺软怕硬。等会也当然不必拘谨，有什么事叫我就可以了。”

蒙刻对着莱月哧牙一笑，拍拍他的肩。“嗯...啊您好您好...”莱月不知为何，面对这位大叔打心底地严肃不起来。“你和希雅一样是精灵术师吗？”

蒙刻用肩轻怼莱月。“不是，我只是一个法师。”

“怎么认识希雅妹妹的？”

“呃，她把我救了？”

“一个大男人，被小女孩救了，哈哈真的——难道真的不是你把她救了？说话也不用脑子，哈哈——”莱月没想到大叔真的会因为这个笑了。“我之前没见过‘异像’。”

莱月冷冷地回应。“哦？没见过？看来是富家大公子呐——没事没事，现在有我，你不用担心这。”

莱月说不清他是在安慰还是在揶揄。“好了，时间要到了，准备埋伏吧。”

希雅悦耳的声音为两人的谈话打上了句号。“好的啊，注意喽，小子。”

蒙刻看上去并未将魔物放在心上。「还是你那里先注意吧，我倒是好奇这里的魔物长什么样。」莱月没有说出来，只闷声跟着希雅躲在他看上去是个巷墙模样的地方。莱月的手指细细地触碰着街巷的青石板，冰冷的触感映射着世界的真实，但他的脑海里却一直否定他的感觉，就像海底的游鱼否定着天空的存在。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知为何平静地出奇，意识里唯一坚信着的，说不定也就只有心脏的跳动罢。莱月仿佛此刻正站在万籁俱寂的夜幕里，打量着自己的所有。「魔物怎么还不来。」鼻子忽然痒了，这种讨厌的感觉一直从他的鼻尖溜到头顶，阵阵麻木，似乎催促着这个人赶紧放出一个响亮的喷嚏。可他硬是憋住了，而脸也成了日暮那般的红。“当一切都沉寂的时候，甚至连生命的跳动，也会招来灭亡。”

莱月此时想起了母亲的话。「为什么这时候会想起母亲。」他感觉这个地方空落落的。巷内昏暗的光辉浅浅地照亮了周围，台阶上支着的花草跟着身后吹来的风摇荡，莱月的影子印在墙上，影影绰绰，像是在风中摇曳的火烛。蓦地，影子好像有了颤动。起先也不过掌大的黑影，渐渐的，竟有了令人触目的形状，直至身后的亮光被悉数遮灭。一切的发生不过须臾，莱月还没察觉到身后浓厚的黑暗将要把他吞噬，蒙刻大叔倒是断然起手抓住莱月的后衣领，猛地将他丢向一旁，同时右手挥舞着大剑擦过莱月的耳廓，向他身后击去了。莱月一霎间甚至感受到自己隐约与死亡建立了联系。“小伙子们，给我打起精神来，‘半兽’来了。”

蒙刻大叔浑厚的声音很快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传荡。他手中的锐器结实地击中某种坚硬的躯壳，沉闷的声响压抑着莱月的耳膜。“gonme·vegn·nunc！”

不等莱月翻覆起跌在地上的自己，他已然听见希雅柔毅的声线，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一堵石墙赫然耸立在面前。只是在他倒在地上的同时，它便回应了希雅的呼唤，从地上拔起，侧展开它坚实的臂膀以给予他们安心的力量。「希雅好厉害啊。」但是现在并不是欣赏希雅侧颜的好时候。也很可惜石墙也不过是蒙刻大叔口中的‘半兽’的玩物罢，当石墙不规则地匀开几道裂缝时，它再也承受不住另一边‘半兽’的挑逗，对着它们敞开了胸怀，露出黑幽幽的裂口，一只魁魁的兽首从里面探出来。莱月杵在原地，像是在确定什么。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在乌蓬杂乱的长鬓遮掩下，悚然是人脸的模样，昕长的脖颈下面却与烈马无异，不过是长着人脸的马兽罢。「怎么会有比魔物还难看的半兽啊。」莱月淡然怀念起来原来世界的魔物。他依旧不情愿自己的目光与这般有悖常理的怪物相交汇，意识却强调着眼前的怪物是自己不得不面对的，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意识与躯体撕裂的矛盾。环视四周，在目光所及之处，好像只有这一只莽撞的半兽贸然闯进，埋伏着的小队似乎受影响不大，他们只要不接到攻击的指令，估计不会轻举妄动吧。反之与半兽应对的，也就只有蒙刻和希雅的身影。「希望下次能有个帅气点的魔物。」莱月准备吟唱自己的法术。“哈哈哈哈，看这边——”一声开朗的叫唤爽，是蒙刻大叔没错了。他双手擎住同希雅等身长的大剑，向破墙而出的半兽招呼过去。半兽没反应及当，只侧过了半边身子，就与蒙刻的力量相撞，本是平整的皮铠很快深凹了下去，再也看不出原来的形状。沉闷的剑鸣比半兽的哀吟更早传到莱月的耳畔，紧接着便是半兽顺着弧线以怪异的姿势抛至巷墙，又一声闷响。很快没了声迹。“没想到这里会进来半兽，估计是来觅食的吧，它难道蠢得闻不到我们的人数吗。”

希雅平静地说，神情不像是刚刚经历战斗过的样子。“如果魔物像它这样蠢就好了。我们也省不少事。”

蒙刻咋咋嘴。莱月也停下了吟唱魔法的准备，想上去给蒙刻大叔道个谢。他突觉身后有谁睥睨着他的存在。向周围循望。影子还是影子，离他最近的东西就只有他脚下那个不离不弃的身影。他却没有放松，反倒愈加感到紧张、无措。时不时的抿一下干涸的嘴唇，那种不明的感觉依然缠绕着自己。就像是在自己的心头，长着一双深邃的陌生的瞳孔。「我爱你。」心底响起某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