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光曜的相遇，发生在我人生最诡异的一段时间，像是走着走着，搭上了顺风车，但又感觉上的是黑车。最近一段时间，我脸上就没好过，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变得怪异，黄月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只有她关切的询问我情况，我以骑车摔倒为由敷衍了过去。转眼又到了季度末，每个季度末对我来说都像是一场考验，一把掏出三个月的房租如同将我抽筋断骨，拮据的生活也直接导致我没办法和白静香趁热打铁，只能隔着手机屏幕遥相问好，好在林惠的事没能在我内心激起多大的波澜，这也使我更加确信陈光曜的理念——当你开启一段新的感情，而且感情对象更加优秀时，失恋也就没那么痛苦了。这天下午，老妈给我来通电话，支支吾吾的说让我周末回家看看，我心里一沉，通常这种情况，八成是和钱有关的问题，怕什么来什么，周末，我回到家里，老妈正在为我妹妹美术班学费问题发愁，我妹妹叫方珊珊，今年高二，成绩非常一般，本科无望，所以初中开始学画画，打算走艺术生通道，她身材像我妈，一米五几，矮胖，跟个木桶似的，这要不好好考大学，将来对象都难找，我看她那不争气的样，忍不住道-你看你那个腰粗的，别整天窝家里，多出去运动运动！方珊知道我要承担她的学费，也不敢跟我顶嘴，我也怕说多了让她自卑，只能适度敲击，我爸就是心态不好，抑郁成疾，属于遗传性抑郁症，当然，他并没有看过心理医生，都是我猜的。-学费等会我转给你们。我心里有事儿，没在家呆太久，下午转完账就匆匆离家，走到楼下，我看了看银行卡余额，本来就是连拼带凑的房租款，这回可真是要饭的走到悬崖边，就剩跳了。我抽着烟在家门口凉亭里坐了很久，脑子里把可以想的办法都过了一遍，却没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目前得困境，思绪良久，我下定决心，踩灭烟头，掏出手机打给了陈光曜。-在哪呢光哥？-在家呢，怎么了兄弟？-你上次不说家里有空闲的地方，我这房租刚好到期，我琢磨着节省点房费，你要没找到室友我就去看看。-来吧，我把地址发给你。陈光曜答应的很爽快。傲世轻物，那是留给体面人的，我现在饭都吃不起了，所以我决定去投奔我的情敌——陈光曜。第二天，我来到陈光曜定位的地点——位于邱伊快速路边的一个匝道，下了匝道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密集的厂房区，像是一个废弃的产业园区，陈光曜开车出来接我，我俩一路往南行驶，路过之处两边无不是破旧的厂房，没见到半个人影，大约跑了一、两分钟，车辆前方出现一片树林，透过树林，可以看到后方是片广域的湖泊，湖水碧绿，车在树林边停下，我们左侧也是一片密林，而右方则是一间偌大的厂房，陈光曜指着厂房-双气，东西南北通透，建筑面积1600平，挑高9米，湖景房，赠500平方大花园，怎么样？我上下打量着厂房，地方是够大的，但是总觉得不像住人的地方。-你就住这儿？-对呀。说完，陈光曜招呼我往厂房里进。-光哥，你这铁皮厂子冬天不得把人冻死呀？我跟着他问道，陈光曜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房子说-看到那个房子没，锅炉房，冷暖锅炉，我这是燃气供暖，整个厂子里都铺满了地暖，拉满了就是温带海洋性气候，走吧，我带你进去看看。我将信将疑的跟着陈光曜走进了厂房，刚踏进工厂大门，我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偌大的工厂没有一处是闲置的，我的左手边是半个篮球场，球场上铺着黑色的塑胶地面，一直延伸到我们脚下，球场没有边界和三分线，只有一个篮球架矗立在塑胶地面的尽头，一个篮球在篮筐下静静得躺着，我甚至能闻到地面的塑胶味儿，篮球场以外大部分地区都覆盖着绿色的自流平地面，我的右手边有几个画架，每个画架上边都有一副五彩缤纷的半成品画作。我看向离我最近的一块画板——绿色的桌布上，放置着几摞筹码，桌面上方是一片黑暗，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正试图抓向筹码，这只手似乎有残缺，仔细看去，原来是断了一根食指，画风黑暗诡异，难以琢磨。陈光曜从货架上拿起一个遥控器，按了一下，就听工厂四处传来音乐声，几个重鼓点之后，一阵骚气的男声响起（queen-slenderbodies），陈光曜抽出货架上的茶色墨镜戴上，随着音乐舞动起来，边跳边张开双臂，示意我参观他的家。我正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大约40平米的开放式独立空间，铺着木地板，地板上放置着一张看起来很美式的棕色皮质三人沙发，沙发旁边是一个宽两米，高大约一米五的矮书架，沙发后方则是一个开房式厨房，一整排的白面橱柜，橱柜后边是一个冰箱和两个冰柜。除了像是仓库主路的绿色自流平地面之外，整个仓库被不同地板材质分割成许多功能区，有一架破钢琴和各种乐器的音乐区，有两辆卡丁车和一辆摩托的停车区，还有各种器械和沙袋的健身区，以及一台90年代街机和几台不同游戏主机的游戏区等等，厂房的墙面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绿萝，最长的有几十米，最短的也有十几米，仓库的最角落，挂着一台破旧的老爷车，悬在离地约一米的半空中。-光哥，你到底是干嘛的？我看着身边像电影明星一样的神秘男人。此时恰巧音乐停止，陈光曜停止跳舞，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走到篮球场，弯腰捡起球，运球至约三分线的位置，持球，屈膝，一个漂亮的干拔三分出手，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即三不沾落地。-妈的，短了。我强忍着憋住笑。-其实我是蟑螂科技下属的一名美食主播，来，让你看看我的办公区。陈光曜也不觉尴尬，活动着肩膀带我来到开放式厨房区域。-我平时就在这里工作，现在抖音上已经有两百多万粉丝。说着陈光曜随手拿起橱柜上的抹布擦了擦台面。-你知道两百多万什么概念吗，比好莱坞巨星威尔史密斯的还多，他才两百万出头。他边说边看手表。-还有二十分钟就到我今天的直播时间了，今天，我要教粉丝们做惠灵顿牛排。两百多万粉丝，对于一个主播来说，算得上是个大网红了，也肯定收入不菲，但我隐约觉得，这不像是陈光曜的主业。-今天我老板和我一起直播，你认识的，墩子！下来干活了。陈光曜大喊一声。我这才注意到，仓库两头，分别有两栋面积不大的二层小楼，这也是这栋仓库里唯一有围墙的区域，两栋房子跟仓库的整体环境非常吻合，都有点叙利亚战后风的特点。-这生产用地改住宅不违法吗？我好歹也是上过大学的人，不自觉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还有你这厨房，燃气公司怎么给你通的气呀？-呵呵，老弟，这你就年轻了。陈光曜笑着搂着我的肩膀。-你没听过吗，法律是用来约束普通人的，有些事儿你还得慢慢学。陈光曜神秘兮兮道。-你别听他吹牛，他就是拿着螺丝刀把人燃气表给捅了，说白了就是偷人家天然气。远处一个声音传来，墩子从东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虽然穿着背心拖鞋，但是发型依旧一丝不苟的往后背着，这造型怎么看也不像是陈光曜的老板。-做饭洗澡倒是用不了多少，但这暖气，一年起码小10万，逮起来就是刑法第151条，盗取公共财物数额较大的，五年以下徒刑。我听得心惊，有点后悔过来了，陈光曜却笑着说-墩子哥你就不要谦虚了，这要不是你当初偷偷让人施工队走了管道，咱能用得上暖气么，靠着你那一身肥膘能扛过冬天？而且只要我不开门，他查表的就进不来，他们又没有搜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