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欢和林得意走到二进院的门前，两个人猛地停步，互看了一眼后，十分默契地拐弯，走到了堂屋门口。再有事，身为晚辈回家了，也得先跟长辈行礼问安啊。谢老爹打量女儿女婿两眼，确定这俩没受伤，谢老爹什么也没问，就催小两口去后院见林娘子。谢九欢答应了一声要走，林得意却是站着不动，问谢老爹说：“要怎么安排林娘子他们母子呢？”

谢老爹张了张嘴，“啊？”

这个问题，他九姑爷怎么会问他的呢？谢九欢：“大公子说这事他不过问哦。”

谢老爹马上就说：“他怎么能不管了呢？”

谢九欢：“他有别的事要忙？要不阿爹您给个意见？”

林得意说：“阿爹您怎么看？”

岳父大人也是爹嘛，林得意这一声阿爹喊得情真意切的。谢老爹说：“先听听林娘子的意思吧。”

谢九欢说：“要是林娘子也拿不定主意呢？”

她感觉娇娘不是个能拿主意的人，这位独立自主的意识一点也不强。谢老爹摇了摇头，“小福是她的儿子，她不拿主意谁拿主意？指望你们两个吗？你们是小福的什么人？”

“呃，”谢九欢看看林得意，说：“是他亲爹的朋友，的关系。”

这关系好像是不足以，让林得意来决定小福以后的命运啊。“山君你看呢？”

谢老爹问林得意。林得意思考的时间也不长，泡澡，去得月楼吃点心，又跟谢九欢跑灰鲸巷一趟，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想明白的事，等事到临头了，林得意下决定反而干脆了。“林娘子若是有主意，那就听她的，若是她没有主意，那就我给小福安排一个去处，”林得意小声说：“他父亲去世前，将他托孤于我了。”

谢九欢这时问：“你打算怎么安排小福？”

林得意：“让我父亲给他找个人家收养。”

他的朋友没几个，可他父亲不是啊，让他父亲找个好人家收养小福，林得意想着这应该不难。谢九欢抿了抿嘴，她也觉得这样也行，大公子不肯出手帮忙，那就找林爹呗。“嗯，”谢老爹也觉得行。看谢老爹和谢九欢都没意见，林得意放了心，转身要跟谢九欢走。谢九欢却是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说：“可要是林娘子的主意，我们认为不行，这要怎么办呢？”

要是这样的话，听谁的？林得意愣了一愣，转身又面向着谢老爹站下了。谢老爹：“……”这还是要跟他拿个主意？“你们先听听林娘子的想法吧，”谢老爹只得这么说道：“你们要觉得不行，我们回头再商量。”

“行吧，”谢九欢觉得只能这样了。林得意则看着谢老爹。谢老爹：“你还有话要说？”

林得意：“她想亲自抚养小福的可能性有多大？”

谢老爹把手一摊，这我哪儿知道呢？谢九欢说：“她是小福的亲娘啊，可能性应该很大吧？”

哪个当娘的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呢？林得意压低了声音说：“林娘子出身青楼，她未必会想将小福带在身边抚养。”

这，谢九欢就不服了，说：“出身青楼妨碍她当娘了？江三公子还说她会丢下儿子跑呢，她不也没这么干吗？”

林娘子明明是打算，带着小福一起跑路的。“哎呀，”眼见着小两口要争起来了，谢老爹冲这俩摆了摆手，说：“不到万不得已，为什么要猜揣测人心呢？你们先去跟林娘子谈谈。”

“要尽快跟林娘子谈好，”谢老爹想想又补充了一句：“这事情迟则生变，你们要尽快下决定。”

谁知道魏首辅接下来要做什么呢，对吧？林得意和谢九欢这才被谢老爹催着，从堂屋出来，去后院看林娘子。这时谢二姐和谢六姐去厨房，帮苗氏夫人的忙了，三个姐夫坐檐廊下，川连一行人还站在院子里，将不大的小院站了个满满当当的。看着谢九欢和林得意去后院了，二姐夫进了堂屋，跟谢老爹说他想去灰鲸巷看看情况，他京师府捕头的身份，方便他打听消息。谢老爹冲二姐夫点点头，又叮嘱了一句：“言多恐有失。”

“是，”二姐夫应了谢老爹一声。老丈人让他少说话，这话没叮嘱错。谢九欢的屋里，小福在床上睡着了，三个大人围着一张小方桌坐着。谢九欢也不敢看娇娘，就盯着桌上的灯烛看，结果烛火跳跃，看得谢九欢又心烦。“江无过不久之前死了，死在大理寺天牢里，”林得意沉默片刻后，打了一记直球。谢九欢猛地抬头看林得意，你这么直接的吗？娇娘身体晃了晃，瞬间便泪如雨下。谢九欢忙扶住了娇娘，说：“你别晕啊。”

林得意看着娇娘说：“他是没办法脱罪的，所以就算今晚不死，伏法之日一到，他总归是难逃一死的。”

谢九欢：“对啊，人都难逃一死。”

娇娘：“……”这二位都不会安慰人吧？林得意：“现在要紧的是，要怎么安排小福。”

娇娘的身体又是一抖，脸色煞白地吓人。林得意：“小福也是江家子，若是被人发现了他的身份，小福也难逃一死。我们安排了一具小孩的尸体代替小福，但我担心魏盛文不相信。”

谢九欢拿手帕替娇娘擦眼泪，说：“你之前有过打算吗？”

娇娘坐着哭，先是无声落泪，渐渐控制不住，小声痛哭了起来。谢九欢拿着的手帕子，被娇娘的眼泪浸湿了，娇娘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林得意终于还是开口催道：“现在不是你哭的时候。”

四少爷这话说得冷酷无情，像个十足的反派。谢九欢就试图引导娇娘思考，说：“你还有家人朋友可以投靠吗？”

娇娘摇了摇头。谢九欢给了自己一耳光，她说的真是屁话，家人要是给力，娇娘至于去青楼混吗？朋友，算了，不提也罢。这是要对抗魏首辅的，娇娘的朋友哪个能行？林得意：“我本想去问江兄的，可他去世了，现在只有你拿主意了。”

爹死了，那就只能你这个当娘的拿主意，林得意这话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