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十全炸茅厕的事吗？”

谢九欢问八姐夫。八姐夫张大了嘴。细辛觉得自己应该是没听清，说：“炸什么？”

城里跟乡下不一样，城里人没有地要种，也就不需要肥料，所以城里的街巷里都建有茅厕。当然，女人们是上不了公共厕所的。茅厕每日有人打扫，拖运屎尿。别小瞧这份工作，这是两头赚的活计，粪便运出城，当作肥料卖给种田人，城里这边，居民还得给他们一份工钱。要是发生拖欠工钱的事情，那你们这个片区的茅厕就脏着吧，人家不着急，毕竟屎尿这东西没人偷，也不存在时间长了，肥不了地的情况。渊声巷发生过几次这样的事，具体责任在谁，街坊邻居们到今天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但谢十全炸茅厕那次，是可以写进渊声巷巷史的大事件，让渊声巷的人永世难忘，至今提起仍然心有余悸啊。“那一次，我的老天，”八姐夫跟细辛说：“整条巷子都是一股屎味，这味道半个月都没散。”

细辛叹为观止，十全少爷还干过这等“大”事呢？“也得亏我岳父大人不打孩子，”八姐夫说：“不然的话，咱们家十全肯定被打死了。”

十全少爷竟然还没挨打？细辛再次叹为观止，谢大人脾气真好啊。“可十全没在这儿啊，”八姐夫跟谢九欢说：“谁来炸茅厕？我们也不会啊。”

细辛想了想，他也不会。谢九欢：“我已经听这巷里的人说了，他们这边的茅厕已经十来天没人收拾了，啧啧。”

八姐夫惊道：“这条巷子的人疯了？他们不准备上茅厕了？”

积了十来天的屎尿？游鱼巷的人是怎么忍受的？“不知道啊，”谢九欢说：“可能这条巷子的人翻墙去隔壁上茅厕？”

隔壁金鱼巷有个市集啊，做生意的地方，公共厕所肯定干干净净的。八姐夫就看了看娇娘，这位是游鱼巷的人啊。娇娘：“……”你们要再这么聊下去，我就感觉不到逃命的氛围了啊。细辛这时说：“可是要怎么炸茅厕呢？”

谢九欢胸有成竹，说：“这事交给我，你和我八姐夫带着林娘子、小福先走，我在后头掩护你们。”

游鱼巷别看不大，但它是京城打工人的聚集地之一，住这巷里的人多啊。巷子前后两个公共厕所，这么多人用，十天半个月不清理，这得积了多少沼气？沼气啊，遇明火就爆炸，这是科学。谢九欢虽然是个搞三D动画建模的，但她感觉她能行。“前院有一家存着不少鞭炮，”谢九欢说：“一会儿我借用一下，回头我给他们家钱。”

八姐夫：“你还跑人家家里去了？”

谢九欢：“我路过往这家里看了一眼。”

这家家门都没关，应该是主人被魏家的那帮牲口赶去巷前空地的时候，没来及关上门窗。八姐夫：“拿鞭炮炸茅厕啊？”

谢九欢：“放心吧，指定行的，我心里有数。”

那户人家估计是做鞭炮生意的，家里放着十来箱小鞭炮呢。这个世界的鞭炮，跟谢九欢之前那个世界的肯定没法比，但里面肯定有火药啊，不然鞭炮怎么炸呢？沼气，明火，再加上火药，谢九欢在心里呵呵了一声，这一把，搞不好她能把魏小阁老炸上天。“就这么办吧，”谢九欢说：“咱们是去巷口还是巷尾？”

去巷口，他们可以跟大公子他们汇合，去巷尾呢，他们可以往金鱼巷跑。这会儿金鱼巷的市集还没散呢，他们混进人来人往的市集里，也好脱身。八姐夫说：“你这炸茅厕，到时候屎尿满天飞，就在巷口的大公子不会沾上吧？”

你这是无差别攻击啊，八姐夫想像不出来，谪仙模样的林大公子浑身屎尿的样子啊。细辛稍想一下，也打了一个寒战，这事要是发生，就太可怕了。谢九欢果断道：“那我们去巷尾，你们带着林娘子和小福去金鱼巷，我们渊声巷见。”

八姐夫说：“我们不在金鱼巷等你？”

谢九欢说：“我不一定去金鱼巷，我得看情况，只炸一个茅厕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去巷口那边再炸一个。”

八姐夫问细辛：“你觉着呢？”

细辛的脑子里这会儿是空白的，他不知道啊。“脚步声又往咱们这边来了，”谢九欢这时听着墙外边的动静，说了句：“没时间犹豫了，你们先跑，我随后就来。”

八姐夫：“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谢九欢呵了一声，说：“我一直就是一个人啊。”

她一个人更方便行事呢。地上躺着的一个汉子，这时嘴里开始哼哼了，这人眼瞅着要醒。八姐夫抬脚就踹，精准踹中这位的脑袋，将这位又给踹晕了过去。“接着晕吧，”八姐夫说。谢九欢歪头听着外边的动静，计算着时间，然后猛地拍八姐夫一下，说：“就现在，你们翻墙出去，跑！”

八姐夫从娇娘手里抱过了小福，细辛带着娇娘，往院墙底下跑了。谢九欢扭头就去拿鞭炮，她跑得飞快，八姐夫跑到院墙下回头看的时候，谢九欢已经跑没影了。细辛却是心里没底，问八姐夫：“真要让四少奶奶一个人吗？”

四少奶奶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八姐夫说：“我听着声儿呢，咱们先跑，动静要不对，我回来护着她。”

八姐夫抱着小福上了墙头，细辛跟娇娘说了一声得罪后，背起了娇娘，也飞身上墙头，这个时候讲不了男女有别了。八姐夫和细辛这边双脚落地，往前没跑上多少步，就被后头的魏家人发现了。“前边，在前边”有魏家人大喊。谢九欢抱着一包鞭炮翻墙出来，冲后头嚷嚷了一句：“魏瑜你个废物，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回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前边的细辛脚下一踉跄，差点背着娇娘摔地上去，四少奶奶这是在喊什么？八姐夫幽幽地叹一口气，跟细辛说：“别停步，继续跑，你家四少奶奶在给魏家小阁老造谣呢。”

“死太监！”

谢九欢扯着嗓子骂。魏小阁老这会儿在巷子中间的这个位置，别看游鱼巷这会儿人声鼎沸的，但谢九欢的嚷嚷声，他听得一清二楚。小阁老先还想，这个女人在喊什么东西？“什么山盟海誓都是假的，你一个被人打成太监的废物，还谈什么情爱，谈什么天长地久？”

谢九欢喊：“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我今天要跟你同归于尽，呸！”

魏小阁老反应过来了，这女人要把今天在游鱼巷发生的事，说成是他来捉逃走的情人啊，这女人还骂他是个太监……“抓！”

魏小阁老顿时就火冒三丈了，大声下令道：“给我抓住那个胡说八道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