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川先生带着史柯，贾铁如老牛耕田一般将品川高原的北侧挨个犁了个遍。凭心而论，这位海川先生除了长得不太行，性格不太好，论能力和办事认真的程度，绝对是一顶一的好手。如此荒无人烟，气候恶劣的地方，他带着另外两个人，仅靠嚼着干巴巴的几袋子干粮喝着海子中灌来的雪水，已经足足走了快两个月的时间。只是世上大多数事情未必是付出就有回报，有时艰辛困苦经历了无数，也换不来一点进度，而海川三人就是这种倒霉失败案例中的典型代表。史柯与贾铁作为八王府四大金刚中的两位，论体力，论武功都算的上睿国高手。然而即便如此，两个月下来，也被折磨得小鬼儿一般。特别是胖胖的史柯，此时的他已经比刚入品川高原时瘦了好多，原先那个一身黑衣，背影看起来像个饱满的蚕茧棒棒的青年，现在已经瘦得像个烧黑的火柴棍一样了。今日的品川，天气还算不错。前几日一场倒春寒，让三个人遭了不少罪。好在春天已经快过去了，初夏的品川是最美的时节，汉泽平原上千娇百媚的花儿已经争先恐后开又谢了几轮，而这里的野花才如羞涩的少女姗姗来迟。这些花儿虽然开得晚，却开得急，一夜间便已漫山遍野姹紫嫣红。大美的景致多少缓解了三人的焦虑。八王爷为了调查十里坡越山派之人的下落，不惜导演海川遇害的一场大戏，如果查不出一丝线索，哪里还有脸回去交差。然而情况越发不明朗：按照海川的分析，品川高原分为北、中、南三部分。品川中部被睿国军队牢牢把控，这里有通往当今陛下前方大营的官道，官道两侧，又在如火如荼的兴建了几座卫城，因此不会有势力愿意在此附近活动。品川南北，都是多山之地，而越山派毕竟是北辽的门派，如果在品川南侧建立根据地无异于南辕北辙，而且回北辽必须跨越官道无异于铤而走险，只有川北才是越山派最好的栖身之所。可是三个人几乎把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摸排个遍，别说未曾见个人影，就连飞禽走兽都不得见。“真是活见鬼了，这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史柯哈着气，搓了搓手，又忍不住抱怨道。海川道：“这儿的动物都是逐草而生，此刻冰原刚刚草长，很快就会有成群牛羊来到这里。前些日我们看到的那些牲畜的脚印，都是冰冻前留下的。这的冬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不毛之地啊。”

高瘦的贾铁掸了掸灰袍子上的灰尘道：“我们几乎把这里适合藏身的地方都走遍了，就算冬季没人，也总该有个生活过的痕迹。那畜生走过还留着蹄子印迹呢，而我们到现在为止连个毛儿都没发现，我怎么觉得我们可能走错了方向呢？”

他不敢说八王判断有误，更不好说海川决策有错，只能说大家走错了路。不过三个人心里此刻已经都开始有些怀疑，一定是哪里出了错，这高原虽大，但只要有人来过，不可能不留痕迹地离开的。海川习惯性地缕着没剩几根儿的山羊胡，这是他陷入沉思时的标志性动作。“倒是还有一个地方，我们一直没去过。不过……”海川话还没说完，史柯与贾铁已经难掩兴奋之情，忙一口同声催问：“是什么地方，海川先生快快带我们去看一看。”

海川摇头道：“那里距离北渡口很近，如果越山派经常在那里出现，驻守北渡口的巡逻兵很难不发现异常。这才是我一直不考虑那个地方的原因。”

史柯也迷惑了：“除此之外就没别的可能了？”

海川叹了口气：“二位也看到了，品川之北虽大，但是南部靠近官道之处大多是一马平川的草原，不适合藏身。只有北侧大梁山脉余脉，地势复杂，水源丰富，又与北辽接壤，选择这里，才是明智之举。可是……”“可是我们比篦头发都认真地走了两个月，却一粒儿虱子屎都没看到。”

贾铁替海川先生将未说出口的烦闷道出。海川看了看史柯，又看了看贾铁：“二位意下如何？要是去了那个地方还是没有任何发现，我们也就只能空手而归了。但是反过来一想，若是在那里发现点情况，那可要比没发现还糟糕了。”

海川突然的提问问得两个人一愣，大概是北川的冷风吹坏了脑子，他们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两个月的漫长旅途让海川先生多少改掉了卖关子的习气，他接着说：“你们想啊，北渡口可是二王爷驻兵把守的地方。几位王爷中，四王爷与二王爷的军事实力最强。但是不同于四王爷事事爱掺和，二王爷向来低调，自从新皇登基以来，他便潜心经营南北渡口，现如今把南北渡口固若金汤，北辽骑兵再也无法轻松染指汉泽平原，又怎可能放任异族门派在自己家门前活动？这么想来是不是怎么都说不通？这就是我一直都没想去北渡口周围调查的原因。”

“啊呀！”

贾铁忽然开窍了一般惊呼道：“海川先生如此一说，我倒是觉得此事可能大有蹊跷。”

史柯忙道：“快快说来。”

“二公子啊！二公子可是二王爷的私生子，因为出身不好，加上做事爱出风头，与二王爷水火不容。二王爷除了给足了银子供他吃穿用度，两个人从不来往。”

贾铁道。“这事儿京城的人都知道啊。这二公子也是有性格的人，二王爷越是瞧不起他，他越是要做出点名堂上来。京城之内，二公子的名号可不小。私下里，也有传言他为给自己找靠山，投奔四王爷去了，据说四王爷还默许了他的投诚。”

史柯补充道。贾铁继续道：“这不就得了。你看四王爷本来一个驻守品川的王爷，可是陛下的事情他事无巨细都要掺和。你说二王爷会不会也投靠了四王爷？如果这么推测，四王爷，二王爷，二公子加上北辽的支持，那陛下和咱八王爷可就……”史柯这话说到一半就不敢再说了。这假设有些可怕，听得史柯也缩起了脖子：“要是那样，睿国的天可要大变了。”

海川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推测，也不搭话，继续缕着他的山羊胡子抿着嘴傻笑着。贾铁有些不乐意了：“我说海川先生，你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什么意思啊。是说我这推论可笑么？”

海川忙摇摇手，解释道：“绝对没有，绝对没有，百凤兄的推测十分的精彩。如果真的这样，陛下与八王危矣！”

“那该如何是好？”

贾铁有些急了。海川道：“四王爷虽然喜欢对陛下之事指指点点，但是所作所为都以睿国为重，并无私利。况且陛下一直身居品川，自然也是要看透四王爷的选择，只要实力最强的四王爷忠心不变，陛下暂时就没有太大危机。倒是二王爷，一直隐忍不发，才是陛下最应该担心的。”

谈及此，海川忽然一阵狂笑：“百凤啊百凤，还真亏你提醒了我，这二王爷一定有鬼，我们先替八王爷探他一探。”

史柯与贾铁都很信服海川，听得海川一声招呼，三人不再犹豫，调转马头，直往北渡口方向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