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仓库里头已经乱成一锅粥，随着时间越长，里头的惊叫变成了鬼哭狼嚎。　　被催泪瓦斯熏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一行人总算一个拉着一个摸到了那道光线前面，不料那里早已经挤满了人，一层又一层，根本挤不进去。　　侯军在后头大喊：“前面的把门打开！”

接着听到李启满的回答：“开个屁！王八蛋把门锁了！”

李正在混乱中听见有人撞门，嘭嘭直响。　　可是有什么用呢？　　这道门从设计之初就考虑到这种情况了。　　门是正儿八经的铁门，也不知道用什么锁在了一起，任凭这些兵哥们怎么撞，除了哐哐几声外，却坚如磐石。　　“救命啊！”

有人终于忍不住了。　　“呼吸不过来了！”

“咳咳咳——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退出了，退出了！咳咳咳——”　　已经有人彻底崩溃了，不断撞门，不断哀嚎。　　李正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当年地动山摇的瞬间。　　思维一下子白化。　　脑子里一片空白。　　良久，才听见耳边有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在喊自己：“趴下！”

他没反应过来。　　很快，一只手将他摁倒在地，往门边拖。　　李正这才反应过来。　　侯军大喊：“趴在门缝边，或者趴在地下，从门缝下面找空气！”

门缝边？　　没错！　　李正总算清醒过来。　　他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使劲将嘴巴凑到门缝下面。　　果然，由于这个仓库也不是百分百密封，门缝之类的地方还有点空气透进来，李正将口鼻贴近门缝，吸到了一口新鲜口气。　　这是一种怎样的甜美？　　李正第一次明白，空气可以如此清新，居然带着丝丝甜味。　　他贪婪地又猛吸了一口。　　侯军也不知道在哪，只听到他的声音，又在喊了：“吸到空气的多吸几口，让后让给旁边吸不到的兄弟也吸一口！”

李正很想继续趴在那里继续呼吸新鲜空气。　　可是咬咬牙，还是将脑袋缩了回来。　　“我这里有位置！”

接着，他听到身后有人在哭，也不管是谁了，一把摸过去揪住对方的迷彩服，想刚才那人将自己摁下一样，也将这人摁倒，直接拖到门缝边。　　仓库里现在冷静的人不多，有的是惊慌失措的。　　李正只能不管三七二十一，能用蛮力就用蛮力。　　对方一开始还不配合，拼命挣扎，李正感觉自己的手上都是鼻涕和眼泪，黏糊糊的贼恶心。　　可也管不得那么多，将这人的脑袋往下一摁。　　对方开始还挣扎得厉害，但吸到了新鲜空气后，立马停止了挣扎，主动趴下，死贴地面再也不肯起身。　　“赶紧吸两口，让让后面的人！”

李正用满是尿骚味的毛巾捂着口鼻，心里感觉趴在地上那人也吸得差不多了，于是提醒了一句。　　没想对方根本没有反应，也没有回答，人就趴在那里死命吸气。　　李正也管不了那么多情面了。　　这时候有个鬼情面可讲。　　能帮一个是一个。　　门缝就那么点地方，不可能满足所有人都趴在那里吸气，要想大家都不太难受，只能轮流来。　　虽说都是当兵的，可到这种情况下，又是第一次接受这种训练，仓库里的人早就慌了，早忘了怎么冷静，怎么协作。　　李正和侯军俩人不一样。　　前者是经历过生死的，后者是当了八年多兵，参加无数次尖子集训的老兵。　　他们比一般的兵更冷静更淡定。　　李正一把揪住地上那人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扯起来。　　“妈的，够了！给后面吸两口！”

也许是李正的话里有着不肯质疑的力量，被揪起来的那人只是挣扎一下，就没有再反抗。　　李正又拉过一人，将他摁倒，推到门缝边吸气。　　只不过，只有一个大门，门缝的位置有限。　　即便是轮流来吸气，那也是杯水车薪。　　没轮到的没机会的，还是得硬扛。　　即便用尿湿的毛巾捂着口鼻，李正仍旧非常难受。　　尤其是眼睛，还有皮肤。　　也不知道这瓦斯是什么物质，之前皮肤还没啥感觉，现在直接感觉皮肤都在燃烧，热辣辣的疼。　　眼睛根本不敢睁开，不断在流泪，辣得厉害，就跟有人拿了一瓶风油精直接抹在你眼球上，那种滋味……　　啧啧！　　这辈子李正恐怕都不会忘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仓库的铁门哐当地响了一下，然后两扇大铁门朝两边退开。　　晨曦的光线从外面照入，露水扑面而来。　　一个仓库足足两百多号人疯了一样往外冲。　　一个个被呛早已经没了人形，走路都跌跌撞撞的，不断咳嗽，仿佛肺都要咳出来一样。　　刚出了仓库，李正胃里一阵翻滚，直接跪在地上就开始吐。　　吐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全是黄胆水。　　没等他清醒过来，突然，一根强劲的水柱直接撞在他的身上。　　“艹——”　　李正惨叫一声，仰面倒下，被水流冲出两米多远。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那两辆令人心惊胆战的水车又特么停在了仓库左右前方的两侧，水枪早就架起来了，两个教官一人负责一个水枪，对着面前这些兵，好毫不留情地就是一顿水炮突突。　　不过，李正很快发现这其实是教官们的一番苦心呐！　　被吹冲了几次之后，皮肤的那种辣辣的感觉减轻了不少，双眼也因为有了水的冲洗，至少能睁开眼了。　　“报告！有人晕倒了！”

有人站了起来，举手喊了报告。　　很快，卫生员和保障人员飞快跑了过来。　　地上已经躺了一堆人，不少人已经出现了晕厥的现象。　　一番折腾，人总算被抬走了。　　所有兵坐在满是水渍的地上，看着被抬走的战友，心里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报告……”　　有个上等兵举起了手。　　李正隐约记得这人是三连的，见过，不熟。　　佟志问：“说。”

上等兵看看周围，低头想了几秒，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想退出。”

佟志走到他的面前，蹲下，看着对方问道：“都熬过来了，怎么要退出了？”

水滴从上等兵的脑门上一滴滴落下，他的双眼通红，鼻孔中还在垂下清溜的鼻涕。　　“我受不了了。”

佟志问：“你确定了吗？”

上等兵点点头：“确定。”

佟志站起来，对所有人说：“还有人退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