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容易！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海城就是我们的根，都一把年纪了还让我们往哪儿走！”

周美英别的不怕，就怕她的宝贝儿子被影响，现在没一个学校愿意收他，她都快要急疯了。走又谈何容易，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最怕的就是居无定所，去哪儿都会不适应。顾云渺站在一旁嘲讽道：“你们也知道自己一把年纪了，怎么就不知道消停呢!还要作天作地作出这么一场闹剧来，不都是你们自找的吗！”

“云渺！”

安澜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了，除了能发泄一时的情绪以外，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你们能从向阳县走出来，相信只是挪个地方对你们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你要说舍不下这些这么多年左邻右舍的邻居，他们现在也已经成为攻击你们的对象了，背后指不定怎么戳你们脊梁骨了，离开这里才是你们现在最正确的选择。”

“可…我们刚买的房子，就算现在想卖也没人要了。”

安清培点了根烟抽着，一脸愁绪像是比上次在医院见到的时候苍老了好几岁。这个时候楚墨谦开口了，“你们是从楚氏集团手上买的房子，我们可以按照市值估价回收，直接折合成钱给你们。”

只要让安澜摆脱这两个吸血鬼，就当他是在做好事吧！安清培和周美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动揺，房子是他们离开的最后一道障碍，现在都解决了，他们确实没有了留下的理由。只是永远离开这里，还是有种浮木找不到根的飘忽感。安澜见他们有所动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一百万，就算是给你们去新的地方的安家费，希望你们换个地方能够好好生活，之前的协议依旧生效，每个月的钱依旧由银行自动转款，不会中断。”

这样，他们的生活也算是有保障了吧，安澜想。她把银行卡放在桌上，周美英离得最近，伸出来的手确是迟疑了，有片刻心酸，心里很不是滋味。鬼使神差的就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都特别恨我们？”

姐妹俩均是一愣，顾云渺测感触最深，咬着牙眼里泛着泪花，终究是没落下来安澜沉默了半响，才缓缓道：“说到底，你们不过是想要个儿子罢了，如果换做是现在这个能提前知晓胎儿性别的年代，或许我们姐妹都没有来到这个世上的机会，又哪儿来的资格去恨。”

她不知道以前的安澜恨不恨，而现在的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心里并没有恨，只有惆怅和对那个重男轻女不公平的时代深深的无奈。听了安澜的话，周美英忽然就泪崩了，哭得不能自己，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之后，才断断续续开口，“你们不要怪我，我们这一辈人就是这样的，女人的使命就是生儿子传宗接代，那时候我生了你们姐妹俩，走路都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我生不出儿子来，以后死了都没人给我抬棺材，那些年我是受尽了白眼，连带着你爸都没给过我好脸色，动不动就吼我，凶我，生大气了还要给我一耳光，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才把气都撒在你们姐妹身上的。”

难以想象，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时候，那些人还怀揣着这么可怕的想法。顾云渺红着眼睛盯着她，“你生下我们不把我们当人看的事情暂且不论，那现在呢！你已经有儿子了，就抱着你们的儿子过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来祸害我们！一百万就把我卖给一个年龄比你们小不了几岁的中年油腻男人，姐姐还因此进了两次医院，命都差点没了！你就为了钱，可以不管我们的死活！”

安清培在一旁听着，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有些别扭道：“你懂什么，现在哪个结婚不给彩礼，当然是越多越有面子，越愿意花钱娶你的人，结婚以后才能更重视你！才能对你好！”

顾云渺这个时候才深刻的明白，当初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好，原来不是为了自己贪婪找的借口，而是发自内心地觉得那真的是为她好。她忘了，彩礼也是左邻右舍时常攀比的项目，当然是越多越有面子。根深蒂固的观念，道理是讲不通的，安澜早就看透了这一点，只有顾云渺还想不通。顾云渺只呢喃了一句：“我们的命，抵不过你们的面子。”

就没在说话。回想着她姐刚才说过的话，和当初在医院跟她说过的话如出一辙，一个失忆前后的人都能有同样的觉悟，她也应该释然了。临走的时候，安澜抱了抱顾云龙，“认真读书，好好听爸爸妈妈的话。”

再深情的话她也说不出来了。他们没有给过她亲情，她也无法用自己空白的大脑去回应。这就是他们的结局。回去的路上，宽敞的保姆车内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说话。安澜怀孕之后就特别嗜睡，这会儿已经靠在楚墨谦身上睡着了。顾云渺盯着窗外，情绪低落，心情复杂，终于摆脱了这两个吸血鬼，她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欢呼雀跃，反而心里空空的觉得少了些什么。没多久，车子就停在了花满庭楼下，顾云渺下了车。楚墨谦和安澜搬去了江景别墅，安诺诺又住在楚家老宅，诺大的公寓现在就她一个人住。上楼开门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响起了开门声，转头就看见一个人从对面的房间里走出来，熟悉的身型，那张脸赫然是方佳琪的。“你怎么在这！”

两人异口同声。顾云渺：“这不是楚墨谦的房子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方佳琪：“你姐不是搬去别墅了吗？你怎么没跟着去？”

自从上次方佳琪被派遣成顾云渺的保镖，陪着她去找了一趟人，回来之后两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这会儿见面当然也都没有好脸色了。“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人家两人世界嫌弃你这个灯泡太亮了。”

方佳琪无情地嘲笑着。顾云渺哼了一声，反驳道：“是我嫌他们卿卿我我太辣眼睛好吧！”

其实她只是单纯地不想挪动那数量庞大的复习资料，而且她有时候一看起书来就没日没夜的，一个人也方便一些，不影响别人。